“……”靠,他这是在安慰她还是打击她啊。
“好一点没?”
她摇头。“一直闻到那种味道。”她吐到觉得胃好空,好难受,因为她一直嗅见尸臭味,隐约好像还有一点蒜味,可她都离开现场了呀。
“拿去。”杨景书把烟递给她,她接过,深吸一口,吐出烟圈后,他问:
“这样呢?”
她呵口气,摇摇头。“还是有味道啊。”
他皱了皱眉,抽走她手里的烟,塞进嘴里。“你来。”他转身就走。
纳闷地跟上他,他站在厕所前,推了推她。“进去,鼻子洗一洗。”
“啊?”她怔怔地看他。
“鼻子灌水,擤出来,这样应该就不会再闻到那种味道了。”
她半信半疑地打开水龙头,双手捧了水,想起什么,她看着他。“你出去啦。”
“我干嘛出去?我总要看你是不是会洗呀,难道你想继续闻那种味道?”他两手抱臂,靠在门边,懒洋洋地说着。
“洗鼻子有什么好看?我会洗啦。”她才不要让他看见她擤鼻子的模样。
杨景书像发现了什么,一脸好笑。“你现在是怎样?装淑女?都吐得我一身了,你洗鼻子的样子还怕我看?”
她不大甘愿地捧起水,脸一低,鼻子吸了水后,轻轻地擤。
“你这样洗得干净才有鬼。”他看不下去,走到她身边,将塞子往排水孔一压,待洗手槽的水过半时,他一掌贴上她后脑勺,往前一压,她整张脸埋进水中,她双手净扎了下,他手立即一松。
她张嘴想骂人时,他又将她头压低,另一手的手指压住她鼻侧。“擤出来,用力一点。”
她没办法,只能用力把鼻子里面的水擤出来。两边轮流洗过后,他问:“这样是不是就好了?”
游诗婷深呼吸几口,眼睛亮了。“嗯嗯嗯,这样好多了。”
他含着烟看她,冷笑了声。
“干嘛笑得那么阴森?”
“你活该啊你!乱说什么他很重。你知不知道饭可以多吃,话不能乱说?这就是给你一个教训,下次看你还敢不敢乱说话。”
“……”她又不知道有这种规矩。她为了证明自己可以胜任这样的工作,所以在她吐过、又等检察官验过尸后,仍是硬着头皮进去抬那具大体。
她不知道人死后还会那么重,期间脱口说了句“他怎么这么重”,结果愈抬愈重,后来几乎抬不动,是他马上对那具大体说“抱歉,她新来的不知道规矩,请放心让我们送您最后一程”后,她与他才又能抬动那具遗体。
杨景书眯着眼看她。“以后记住,别在遗体前说那种话,嫌重他就真的让你搬不动;夸漂亮或称赞帅气,他晚上就跟你回家。”
跟她回家?不要吧……她瞄他一眼,顿时泪眼汪汪。“我知道了啦。”
她那不甘心的表情实在好笑,他忍着笑,不经意间,觑见她胸口,他倏然别开眼,不自在地说:“脸擦一擦,脏死了。”
“哪里脏?只是水而已嘛。还不是你,洗鼻子就洗鼻子,干嘛把我压进水里,很难受欸!”她叨念着,抓了一把卫生纸,擦着脸。
她看着镜里的自己,擦过下巴时,才发现自己的上衣在方才那一阵洗鼻子的混乱中,被水溅湿了一片,胸下的苹果绿胸衣隐约可见,她霎时热了脸。
从镜里看见他看着一旁的侧颜好像有些不自在,她猜他一定是看见她的内衣了才会转过脸。她又恼又羞,开了水龙头,掌心掏水就往他身上泼。
“喂!”杨景书面上、臂上一阵湿,他看过去,她又一掌心的水泼来。“你哪里有问题啊你!”
她根本不管,水直往他身上泼,他一恼,一手抹脸,一手抓她手臂,她空着的那手继续往他身上泼水;他气极,脸也不抹了,有样学样地捧水往她身上泼。
她尖声叫,“你欺负女生啦!明明是你先把我压进水里的!”
“小姐,搞清楚,我是想办法让你不要闻到那种味道……靠!”她居然用牙杯接水。
他一把抓住她双手手腕,抢了杯子;她一惊,尖叫着弯身躲进他怀里,下意识想着,这样他就不会泼了,否则他也会湿,却不想两人这刻姿态有多亲密,直到听见他的心跳透过胸膛传来,她一怔,不动了。
“喂!你干嘛?”他笑问了句,低眸时,对上.她抬起的视线。她目光如水,两颊红滟,一时间,他挪不开目光。
什么时候,她也有这么温柔的眼神了 ?他忽然想起她说她有喜欢的男生,难道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,才有此神态?
“你们两个演完琼瑶戏了没?我想种芋头,可以让我种一下吗?”王仁凯靠在门边,双手拉着裤头看向里头那对身上半湿的男女。
杨景书回过神,松开手,一脸不自在地说:“你是不会去别间种?”
“所以你们还要继续泼哦?这到底有什么好玩的……”王仁凯转身,忽想起了什么,又回首道:“对啦,你阿公阿嬷回来了,还有阿姑也在,在客厅等你。”
等他?心里隐约有底。
他走到客厅时,姑姑果然开口:“不是有跟你说,中午要去吃你表婶婆二儿子的喜宴?”
“唔,阿嬷有说。”他低应了声。
“那你一早跑去哪?”杨嘉君瞪着他。
“就……有点事。”
“有什么事?我那天跟你说今天要公休,因为要去吃喜宴,你还说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去,结果你一大早就跑得不见人影。”杨作学看着孙子。
“又给我跑去收尸厚?”李素枝同样瞪着孙子。
三双眼睛瞪来,他有些承受不住,道:“唉唷,你们不要管啦。”
“所以你真的还在做土公仔那种工作?不是跟你说那种工作不好,你怎么就是讲不听?”杨嘉君质问后,一改口气,语重心长地说:“景书,不是姑姑喜欢念你,你不喜欢读书就算了,找个正当工作做不好吗?你去做那个土公仔有什么前途?”
杨嘉君看着兄长唯一的孩子,又道:“你这样跟人家混,外面那些人把你阿公和阿嬷讲得多难听,现在你又去做那种工作,你让阿公还有阿嬷的面子放哪?在市场工作时人家不会对他们指指点点吗?”
“人老了还要什么面子?”李素枝摆摆手。“我只是担心景书,他这样和一群凶神恶煞在一起,什么石头、冬瓜南瓜的,哪天会出什么事都不知道。”
“阿嬷,是西瓜啦。哪有凶神恶煞,他们都跟仁凯一样,是我同学啊。”
“哪有共款?阿凯那孩子我也算看他长大,他本性怎样我清楚,但是其他人我怎么看都不喜欢,你还是少跟那些人在一起,只会找你去打架,还会什么?”
“阿嬷,打架有什么不好?你不打人,人家就来打你,我只是自保。”
“什么自保?人家打你一拳,你就要还一拳,这样你来我往有那么多命可以打吗?”杨嘉君责备的口吻。
“嘿啦,你阿姑说得对。人家打你,你闪嘛。有句话‘伸手不打笑脸人’,人家要想对你不礼貌,你笑一下,谁还打得下去?”
“阿嬷,你不知啦!你太单纯,不知道人心的可怕。人肉咸咸,要杀要剐很容易,要是不比人家凶,人家以为我们好欺负,随便就想……”
“景书,”杨作学打断他的话。“你都十七、八岁了,又不是三岁孩子听不懂我们的话。你阿嬷是担心你,你要听她的话,别让她连在市场工作都还要烦恼你的事。阿公年纪也大了,哪天要是走了,可是要你来照顾你阿嬷,你就听话一点,别和那些人混,别再去做葬仪社的工作,好不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