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母亲本意是不想将事闹大,毕竟是家丑,所以先押进小院,事实上是……”说到此,崔子仁都羞惭得难以启齿,“母亲原意是要和三弟讲条件,可谁知道什么都还没说,近正午时就有下人瞧见小院走水,待火势扑灭,两人都成焦炭了。”
崔子信倒吸了口气,和宜冬极有默契地对视一眼,同时想到了凶手是何人。
“那么在大厅上吵着的是子俊跟华儿?”这很容易猜,毕竟顾姨娘是他俩的亲娘。
“嗯,他俩一口咬定是母亲放的火,简直是可笑至极!”崔子仁哼了声,难掩鄙夷之色。
崔子信往椅背一贴,猜想着是否真有人能毫无人性至此,为了自保不惜杀死亲娘嫁祸嫡母。
这件案子并不难,只要想顾姨娘和赵义活着,对谁来说最不利,而这两人如果死了,谁又能从中得利,答案就呼之欲出了。
凶手不可能是黄氏,她还指望用他们赶走崔子俊呢,哪会在这当头害死他们,更别说事情是发生在她院落,以黄氏的城府,她不会蠢到在自己的地盘动手,徒增怀疑?,但崔子俊就不同了,顾姨娘和赵义承认私通的话,他就得面临被扫地出门的命运,相反的,这两人若是在没承认私通的情况下死了,对他来说反而是条活路,至于崔华,看她和崔子俊一起闹,十之八九是共犯。
“大哥,现在要怎么处理?”半晌,崔子信轻声问。
他清楚这件事很难善了,先撇开崔子俊不谈,赵义可是皇商,家中就他这么一个嫡子,如今没了,赵家绝不会善罢干休。
“我跟母亲说差人到赵府,还要请官府到府中厘清,可是母亲不肯,她怕子俊和华儿紧咬着她,会教官府认为真是她教唆人放火。”
“可这事不能再拖,得速查速审,否则会对母亲更加不利,况且也必须尽快给赵家一个交代。”
“唉,还真不知道怎么交代呢。”崔子仁忍不住苦笑。
“大爷、二爷宽心,只要着手查办宁王庄子,找出那印有赵家家徽的箱笼便能将赵义定罪,届时说不准赵家人还会庆幸赵义死得早,省得拖累家人。”宜冬轻声说着,小手轻抚崔子信的背,要他放心,也不需要用多余的同情心折磨自己。
闻言,崔子仁不禁多看了她一眼,总觉得她和记忆中的宜冬不太一样,“这么说也是,不过眼前要紧的是得要先找出凶手,否则官府的人一到,只怕母亲受到惊吓。”
崔子信随即道:“大哥,不如让我先到小院瞧瞧是否有蛛丝马迹遗留。”
“人都成焦炭了,你还想瞧什么蛛丝马迹?”_“大哥,你不觉得奇怪吗?母亲既是押人进小院,外头必定有人看守,但看守的人却没瞧见是谁放的火,那就意味着有其他小径可通往小院,此外,火都烧起来了,为何没人呼救?”
崔子仁一愣,“那倒是,看守的都是母亲信赖的心腹,绝无可能背叛母亲,而且也确实没听见赵义或顾姨娘呼救,这……”
“所以有可能在火烧起来之前,两人就已经被杀了,而要让警戒心强的赵义疏于防备,此人必定与他熟识,要不就是孔武有力,不管怎样,总是要先看过现场才能证实咱们的推测。”
崔子信一说完,宜冬眼角抽了抽,暗骂他真的太爱管闲事,怎么就不能让黄氏和崔子俊互咬,让他们未来安分点,非要蹚这淌浑水,真是鸡婆!
第9章(1)
来到玉禧苑西侧的小院,崔子信随崔子仁提着灯环顾四周,再缓缓踏进被烧得墙倒顶塌的屋舍里,现场保持原貌,就见里头两具焦尸,一具倒在床边,一具则是趴在门边。
“大哥你瞧,这是血迹。”崔子信指着地面一滩一滩黑色的血渍。
“你如何确定这就是血迹?”
崔子信笑了笑,“大哥,血迹干了本来就会变黑,而且这黑色血渍是从床这边就有,虽然有部分被熏黑,但这几处定是血迹。”他比着两处血迹,再比向一般熏黑,让崔子仁做比较。
“二弟,你怎会懂得这么多?”
“这个嘛……在外头做生意与人应酬,曾经听人说过。”崔子信干笑着。
宜冬跟在后头,目光落在床边一只破裂的壶,如果她没记错的话,在崔府里这种壶都是拿来装灯油的。
她轻点着崔子信的背,指了指油壶,崔子信点了点头。
“这么一来,不就可以确定是先杀人再放火。”崔子仁不由得皱起眉头。
“该是如此,否则怎会被火烧还不呼救?再者,大哥你看,这床边还有一只油壶,未免太不寻常了,一般纵火该是从屋外,可这油壶却是出现在床边,如果起火时两人是清醒的,还会傻傻地被火烧吗?”
崔子仁听他说得头头是道,随即认同他的说法,“这么一来,官爷一到现场查看,该是能够看出这些异常之处,不会听信子俊和华儿的说词。”
“话是这么说,但咱们得找出证据,否则崔府的人都要被当成犯人了。”
“那倒也是,可要找证据谈何容易。”
“是啊,确实是不容易。”崔子信低喃着,看着四周,和宜冬交换个眼神,各自分开寻找线索。
状况尚未明朗,时间又太过紧迫,也找不到目击证人,想在短时间之内厘清真相,真的有点困难。
宜冬走到屋外,沿着屋外查看有无任何线索,然而绕了一圈又一圈,却没找到任何遗落的物品,她忍不住想,干脆直接混到崔子俊的院落里,随便找件他身上的玉件假装是他遗留在现场的算了。
“宜冬。”
正忖着,一旁响起小猫般的唤声,宜冬缓缓地侧过脸,就见有个人在廊檐底下朝她招着手。
“芯兰,你怎会跑到这儿?大爷不是说了不准任何人进来,直到官爷到为止吗?”宜冬快步走向她。
“我听说你跟大爷、二爷在这里,所以赶来这里。”
“你有话跟我说?”
“嗯。”她紧张兮兮地左顾右盼,像是怕有什么东西突然蹦出来似的。
“对了,你是在顾姨娘身边侍候的,莫非那时你也在这里?”
“没有,夫人只押了赵爷和顾姨娘,没让我跟上。”
宜冬难掩失望,意兴阑珊地问:“你既然不在这儿,那你想跟我说什么?”
“我虽然不在这里,但我守在外头,火烧起来之前,我好像瞧见有人从那边的围墙翻出。”她指着小院左侧的围墙。
宜冬朝那方向望去,围墙后头是片园子,要是有人从那里摸进院子,守在前头的下人绝对是看不见的。
“是三爷。”宜冬直截了当地道。
芯兰倒抽了口气,眼睛瞪得大大的,“你怎会知道?失火的时候你又不在府里。”
“猜猜而已,然后呢,你还瞧见什么?”从动机上推敲犯人是谁很容易,但是没有证据一切都是枉然。
“没有了,我只是想跟你说凶手可能是三爷。”
宜冬瞅着芯兰,哪怕这份密报对她没有任何帮助,但芯兰能鼓起勇气告诉她这件事,已经很不容易了。
“知道了,我会将这件事跟大爷和二爷说的,你先别急着回去,我怕你被三爷的人给盯上。”进小院之前,崔子仁已经向黄氏禀明让官爷入府,他会在官爷到之前找到证据,所以她相信崔子俊定会派人守在小院外头,有谁进出他岂会不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