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希望是如此,我只担心昭仪的安危。”
柳葳垂着长睫不知道在思索什么,突道:“听说你在威镇侯府住上几个月了。”
“嗯,快四个月了吧。”
“怎么都没听你提起?”
“这要说什么呢?又不是好差事。”柳艾皱着眉,轻摇着头。
“是吗?我以为你打算飞上枝头当凤凰呢。”柳葳说着,眸底闪过一道阴狠。
柳艾故作惊慌地抚着胸口。“昭仪想哪去了?那可是威镇侯府,我哪里高攀得起。昭收就不知道我在威镇侯府里步步为营,就担心长公主一时有恙,我就不知道会落得什么下场。”
“你怕什么,长公主本就体弱,心思又重,一年半载的根本安养不好。”
“这事咱们知情,可威镇侯会这么想,皇上会这么想?”柳艾苦着脸,手上的动作没停下。
“在位者是不管那些的,只管看成效,可长公主下不了重药,想医得有成效,怕要再费上几个月。”
“那你就劝劝长公主,要她好生安养,别老是往宫里走动,要是不小心染了皇族的病,后里可就不堪设想。”
柳艾心里一惊,明面上埋怨地瞅她一眼。“昭仪,你当我是什么呢,长公主是我能劝的吗?”柳葳这是怎地,难不成她连长公主也敢下手?就为了不让长公主插手后宫之事?
“跟你说笑的,瞧你认真的。”
柳艾可怜兮兮地努了努嘴,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,心里却不住地盘算,这夺嫡一战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?
她知道,柳葳是没本事作全盘计划的,但柳葳极可能献计又献了什么。柳葳懂得粗略的医学,对用药也颇懂,但毒……她不认为柳葳能够弄出连爹爹都解不了的毒,再者宫中进出的货物都严格控管,要从外头运毒几乎不可能,而宫中司药局里的药品是管制的,领用都有登记。
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还是说,毒藏在禁卫无法搜查之处?
最要紧的是,这事她到底该不该跟花世泽说?
柳艾这一辈子甚少感到后悔,因为她行事必定反覆推敲才行动,然而眼前的状况直教她暗骂自己,竟为了维护柳家而险些害死长公主。
就说了,无月的中秋夜,肯定是个坏兆头!
“稳下来了吗?”隔壁暖阁里传来柳至衍的低嗓。
“已经稳下。”柳艾下完最后一针,诊着脉患,眉头不禁微皱。
她简直不敢想像,自己随侍在旁,竟还让长公主出了差池!她明明每样膳食都以银针试过,甚至还特地要了只鸟儿试毒。
结果,她却眼睁睁地看着长公主在自个儿面前倒下。
吸了口气,看了眼长公主苍白的面容,她起身让宫女伺候着,拉过屏风,才走到隔壁暖阁。
一进暖阁,她随即闻到一阵血腥味,抬眼一看,除了父亲和数位太医,就连皇上和花世泽都在场,她赶忙施礼,随即退到一旁。
“状况如何?”柳至衍沉声问。
“我给长公主下了华盖、紫官、玉堂和膻中穴,诊其脉,脉显结脉与革脉,这是好转之象。”
“没有出现代脉?”柳至衍再问。
“没有,长公主的脉象一直以来是结脉,但方才诊出革脉,脉息沉数细,反是有所变异之脉,女儿认为这反倒是有利于长公主的病情,教女儿不解。”这一点她确实无法理解。
中毒者一般会诊出代脉或结脉,但因为她熟悉长公主的脉象,只要脉息有丁点变化,她便能推算,而长公主一开始的脉确实是有中毒迹象,可不到一刻钟,脉息立变,教她摸不着头绪。
“柳院使,长公主的状况宄竟如何?”当今皇帝华重盛不耐地问道。
柳至衍随即上前躬身道:“皇上,长公主目前状况无虞。”
“是毒吗?”华重盛面露杀机地道。
“以其脉象看来,并非是毒,极可能是长公主在宴席上吃到了不适宜之物。”
华重盛看向一旁垂首不语的柳艾,口气不善地道:“柳院使,令千金在威镇侯府照料长公主一段时日了,今儿个中秋宴入宫随侍,岂会连长公主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站在华重盛后头的花世泽紧绷着脸不语,但见柳艾随即跪在华重盛面前,道:“皇上息怒,一直以来长公主阴盛寒积之征,民女不敢下重药,以外针内药并用而下,长公主已有所起色,然而今日晚宴恐有药膳,再加上民女所施药方,造成药效加乘,因而使长公主昏厥。”
华重盛微眯着眼,回想长公主今日进宫,气色确实比往常要好上许多。
感觉皇上怒意稍缓,柳艾才大胆再言,“不知能否请皇上差人告知长公主宴上所食用的药膳食料,好让民女确认宄意是何物造成长公主昏厥?”
华重盛沉吟了会,交代了一旁的贴身太监,随即再问:“长公主确实无恙?”
“回皇上的话,长公主确实无恙,民女一刻钟后会再施针一次,最多半个时辰内长公主便会苏醒。”
华重盛松了口气。“长公主一醒,立即差人通报。”
“遵旨。”
“摆驾。”
“恭送皇上。”一行人随即作揖,恭送皇上离去。
暖阁里几位太医在柳至衍的命令下,先行离开。柳至衍本是要留下,却在花世泽上前说了几句话后,神色微变地匆匆离开。
柳艾起身便幽幽地道:“侯爷暂且在这儿歇息吧,长公主一醒,我会先告诉你的。”
“真不是毒?”
柳艾顿了下,咬了咬唇。“理该是毒,但最终反倒是出了好的脉象,我怀疑有人以示警的手法,添了微量的巩固,而其毒有强心之效,反而对了长公主的病征,只是剂量微重,导致长公主承受不住厥了过去。”
“所以母亲确实无恙?”
“确实无恙,但要是再受一回,我就无法保证。”换言之,是要他尽可能地让长公主待在威镇侯府里养病。
她垂首等待许久,等不到下文,怯生生抬眼,就见他不掩怒气的目光正瞪着外头,而他的脸色异样的苍白,不及细想的,她探手诊他的脉,脱口道:“你受伤了?发生什么事?”
难怪她刚刚就闻到一股血腥味,原来是从他身上来的。
花世泽收回目光。“中秋宴上,有刺客夜袭,我分了点心神,受了点伤,不碍事。”
“不碍事我就不会闻到血腥味。”她查探他身上,就见右边肩胛处的衣裳被划破,她瞧了眼,见那伤口已经见骨,不禁拉着他到一旁榻上坐下,忍不住酸他一句。“都已经见骨了还不碍事,还真是铁打的汉子呢。”
桌上还搁放着太医未带走的药箱,她翻找着,找出干净的布巾和金创药,回头解着他的衣襟,一扯下,她的脸微微地烧红着。
虽说她是个大夫,但她从未诊治过男子,甚至根本不曾见过男子裸身,目光掠过他刀凿似的胸膛,赶紧专注在他的伤口上。
第八章 后宫暗潮汹涌(2)
花世泽面无表情地任由她包扎伤口,淡淡开口问:“你可诊过皇子的脉?”
柳艾手上顿了下。“没。”
“昨儿个五皇子也发病了,呕吐、腹疼、高烧不退,虽说今儿个烧已退,然却呕出血来,你认为,这是什么毒?”
柳艾快速思索着。“很多毒都会引起这些症状,可是家父已说过,没有毒征。”指的是并没有出现中毒的脉象。
“你也认为不是毒?”
“宫中药材有所管制,想从宫外带入也不容易,可有先从御膳房着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