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喜险些跟破财说,咱们先走,别理他了,反正他在这儿,过得也挺顺风顺水嘛……
待美人喂他喝了水,替他梳毛梳了好一阵,又挠完他肚子,才放他自个儿在院子里玩,美人转身行远,徒留一抹香息不散。
猋风终于想起两名同伴的存在,腆着脸走回来。
开喜双臂环胸,打着右脚板,一副等待兴师问罪样,破财居然也学她,一大一小动作神色,如出一辙,要听他好好解释。
猋风支支吾吾,拿脚掌烧挠鼻:“呃、那个、我这不是、嗯,怎么说呢,她、我……我那时受伤了嘛,魔将原打算直接捡我去烤了吃,是她中途看见,把我讨回来养,还替我治伤,她真是个人美心善的好姑娘呀……”
“有了好姑娘,大仇也忘报?”开喜继续打脚板,啪啪啪啪。
“两回事嘛……我没忘了族仇,就只是、呃,缓缓?”猋风自有说词,不想承认这叫见什么色什么忘什么友…
开喜记得,忧歌曾提过,讨走猋风的女子,正是他未来魔后,想来方才那美人儿身分,倒也母须追问。
刚太专注于鄙视猋风行径,没将美人儿瞧清楚,现在细细反刍,美人儿模样仅能约略勾勒七成。
然光是七成,已是实至名归的绝艳胚子。
肤白,唇红,发黑,身姿娜窈窕,纤腰不盈一握,胸前却波涛汹涌,花红纱裳相衬她的美颜,满园整花皆失颜色。
魔族雌性多艳丽,妖族雌性则媚柔,神族雌性偏清秀——不知当初是何人作过统计,得出此番结论,但未来魔后倒是完全吻合标准。
原来忧歌之妻,生的是那副模样,与他,倒很般配。
忆起忧歌曾评之与你完全相反,开喜突然气恼起来。
当然不是气他实话实说,也不是气这项显而易见的事实,喜神又不靠脸吃饭,她虽时常自我感觉良好,却没真的良好到能扭曲真相,这位未来魔后哪是与她完全相反,根本是赢她十条仙街了吧!
难怪当时忧歌听见她答复,会露出那样的笑,八成笑她不自量力!
她竟还蠢到夸他笑起来好看,殊不知,让人家笑得好看的笑料,正是自己呀!
开喜夹带这股气恼,迁怒于无辜猋风:“你知不知道她是谁?!魔主之妻,你也敢觊觎一一不,是你有命能觊觎吗?!牡丹花下死,做的不只是鬼,还有肥料!”她人小气势大。
猋风心虚地缩缩肩,声音有些弱:“我知道呀……我没有要觊觎,只想留在她身边嘛……”
“用这副獙状,一辈子当只爱宠?!”
猋风再缩肩,模样的委屈,张了张嘴,欲言又止,错失反驳先机,开喜继续训斥他:“人家要成婚了!你留在这,打算看她与魔主卿卿我我、白首不相离,日后待他们生一窝小魔崽,那群小魔崽再拿你当马骑吗?!”
血淋淋的未来,由她口中道来,着实很有警世画面,猋风听完,瑟缩地抖了一下。
“就算你当真准备自我凌虐,去过那般的未来人生,我和破财也不肯成为婚宴上的主菜,要走要留,你
一句话!”她可是半点都不想参加魔主婚宴,无论是用哪种角色(菜色)出席!
猋风终于滚落男儿泪,痛下心不甘、情不愿的决定:“……我走,我走就是了!”
最原先的魔境三人行,来时—二三没少,回去时,依然一二三都在。
下一个目的地,通天魔树!
第五章 魔树(1)
以冒险犯难为骨干的话本子,通常进行到了这一段,便会安插巨大阻碍,避免读者一口气读至末章,毫无紧张刺激,流于平淡无奇,食之无味。
不过他们并非身处话本子中,无须吊读者胃口,更不以折磨角色为乐,前方之路光明灿烂、平坦顺畅,也是理所当然。
可是当这条路,太过光明灿烂,太过平坦顺畅,连通天魔树的正确位置,都立有石碑标示,开喜不得不静下心来,思忖是不是个坑,等待他们一头裁入。
人生不如意之事,十之八九,哪可能剩下的一二成,就给他们好运撞上了呢?
若身在上界,她还能哇哈哈自夸说:我乃喜神天尊,自然所有事皆归我管。
现在人困于魔境,倒霉之事道之不尽、历之不完,这般一帆风顺,就没道理、忒有古怪。
通天长梯沿着通天魔树而设,一路蛇形蜿蜓,尽头处究竟多远,一眼望之不完。
通天魔树虽说是树,却更像巨大藤蔓,全株漆黑如墨,纠缠弯绕,形似一个男人蜷蹲于墙角,树间有叶,呈现长矛尖锐样,其中几根凸出,还串着白骨,想来定是企图逃出魔境,失足摔落,误遭尖叶刺死之徒。
正当开喜略有迟疑,踩上通天长梯的步伐,缓慢了一些些,跑在前方的猋风及破财,早已奔得老远,抵达长梯中段。
猋风是强逼自己不许回头,怕意志不坚,忍不住重返美人儿身边求收养,故而健步如飞,三阶当一阶在踏。
破财则是孩子贪玩、又不肯服输,虽不懂猋风为何急奔,他也非要跟猋风拼个输赢。
她正要叫两人跑慢些,顶头上方已传来两阵惨叫,她抬头望去,前方的通天长梯正迅速消失中!
猋风与破财脚下阶梯,由实体逐渐淡化,再从淡化完全虚无,两人顿失立足处,直直坠下。
两阵惨叫,一是猋风,一是破财;猋风唉了好半晌,才想起来自己会飞,赶忙展开獙翅,稳住坠势,本能反应要伸手捞破财——
蓦地,一道墨色疾电闪过,猋风只觉眼前一黑,差半寸便能横着的小崽子,遭烈风刮走,他连破财一片衣角都没碰到,腹间似遭重重一踏,人又被往下方踩,振翅也飞不高。
他很快跌至与开喜同等高度,想想捞不着破财,好歹也要捞捞开喜,开喜脚下的阶梯正巧消失不见,身处危险,他继续探出手去一—
又一道红色疾电乍现,猋风再遭攻击,这次,直接被红色疾电劈回地面,重重嵌地数尺,摔得他头昏眼花。
恁是头昏眼花,猋风仍没有看错,哪是两道疾电?墨色的是狩夜,红色的是忧歌,一前一后稳稳落地,怀中各自抱着破财和开喜。
面对同命不同运的人生,猋风仅以一口呕血,表达完强烈不满。
开喜颇狼心狗肺,无暇去管深陷地石的猋风,此时此刻,心中仅存唯一疑惑,问向横抱她的那家伙:“你早知道就算我们找到通天魔树,也逃不出去,是不?”
“魔境若是如此容易进出之地,让你说来就来,想走就走,叫本君颜面何在?”忧歌回以一笑,笑容绝非慈善,眼底更无笑意。
况且,他正与她赌气,气她在亲吻他时,将他当成另一人,又怎可能给她好面色?
“故意坑我,您就长了本君颜面吗?”她哼他,白眼给得毫不遮掩。
忧歌并不理她的埋怨,只溢滋道:“看来,先前禁你们的屋牢,不大稳靠,包括看守的魔婢失职,也得给你们换换,三人凑一块,还能商量鬼主意,该拆一拆散,各自关押。”
开喜当然不愿意,三人组若被拆散,日后想再连块一起逃,难上加难,绝对要反对到底,胡说八道编借口也无妨:“不行!我弟弟半夜会尿床,要我这个姊姊——”
“我才不会尿床!”破财很严正、非常严正抗议。
尤其又是在未来徒儿面前(人家并没有答应好吗?),造这种损及尊严的谣言,他怎肯保持沉默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