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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可惜,魔格这东西,本君没有,今日得闲,正巧很想欺欺弱小。”

  “……你这心情我懂,我偶尔也会存这样恶劣的念头,去欺负天愚那老实神仙。”她细声嘀咕,然此,身为“弱小”,绝不能附和他、鼓励他、认同他。

  她嗯哼了声,眼珠子骨碌碌转,沉思着,如何扭转本君的恶乐趣。

  这类“本君”呢,往往高处不胜寒,麾下拥魔兵千万,但无人敢与他交心,简单来说一一孤单寂寞冷一一平日,又须端住本君威严着把持高冷,了无情趣,才会逮着了几只小小耗子,舍不得太快弄死,非得慢慢戏耍玩弄。

  只要给他别的游戏玩,他才会肯放弃前一个游戏。

  “这种欺负法,你必胜我必败,我觉得不妥,也没什么刺激好玩,不如……我们玩点公平的,强大如你,弱小如我,皆有机会输赢,你认为呢?”

  他未答,她也不给他机会答,此等生死交关之际,先说先赢,她直接把玩法说明白了:

  “这儿有颗石,我握入掌心,你猜石头在我左手或右手,猜中即赢,猜错即输,很容易吧。若你赢,我们三只不啰唆,随你要烤要煎要炸要生吞,心甘情愿化为食材,任你滋补;反之,你若输,放我们三只走……你也没有损失。”

  生怕他摇头拒绝,她动作很俐落,捡了石,两手在背后忙碌一阵。

  再伸出来时,双手握成小拳,送到他面前,由他选择。

  凡间小童常玩的小把戏,在魔境倒很是新鲜,前所未见。

  担心他没有上勾,她小拳又朝前挪挪,催促之意浓厚,小脸真心诚恳:“哪手?”

  在她以为,他脸上表情写着“你不如问我,想打断你哪只手”之时,他眉梢微扬,开了口:“右手。”

  开喜一脸得逞,咧起无比耀眼的笑,如他所言,摊开了右掌。

  里头,除了白嫩如玉的掌心,空空如也。

  破财开心喊出欢呼,腾闻声,也学他吼叫一声,吓得破财又缩肩,蜷成窝囊小虾米,猋风正处于半尸体状态,未能发表意见。

  “谢魔君手下留情。”她补上一记回马枪,笑声尚来不及咭咭逸出,左手腕遭他箝制,红眸中,又见深浓杀意。

  “用小把戏玩弄本君,你说,这只手,该不该绞下来喂腾?”俊颜一凛,施劲一掐,开喜痛得松开了五指。

  那颗小石,由左掌心里咚咚咚滚下来。

  他一时无言,只能觑她。

  他手劲可不是玩假的,若她是寻常一般人,手腕骨早被他捏碎。

  开喜噙着两泡货真价实的泪花,瞪回去。

  “小人之心。”她一字一字慢慢说。

  这四字,并未激怒他,甚至,他唇角轻扬,松开她的手,也将破财抛回她怀里。

  破财一落地,哇地哭出来,死命抱住她不放,两条细膀子绞得她快无法呼吸。

  小小脑袋瓜中,早忘了先前生的闷气,气她建议魔族养大他再吃……

  “走吧。”本君守诺放人,很是俐落,她颇感诧异。

  他本可以耍赖,强辩他没答应要玩,一切都不算数,话本子里,不守信用的男主角,比比皆是,要捞多少有多少。

  但他没有,淡淡两字“走吧”,放过了他们。

  她猜,兴许是对她的误解,导致内心有愧,于是网开一面?

  还是,从头到尾,他都不是真心打算收拾他们?

  突然之间,她觉得……魔族有些可爱耶。

  明明看上去那么不近人情,可某些小地方,率性,直接,而且单纯。

  神仙都没有的单纯。

  而且严格来说,他还救了她与破财一命,否则独角蛇偷袭之际,两人早就呜呼哀哉,已在蛇腹中等消食了,更别提挨到猋风回来。

  不过最后先走的人,是他。

  毕竟他们三只,一个卡进岩中,半死不活;一个哭到打嗝,小脚虚软,一时半会儿还真走不掉。

  只能目送红裳男子跃上腾,墨发在脑后丝缕飞扬,衣袍如乱红飞花,婆娑起舞。

  如此合适红色的男人,他若称第二,无人敢自诩第一。

  红眸淡淡飘来的视线,短短一霎,与她交集,但太快收回,仿佛他未曾将眸光投注她身上。

  腾带火四足一蹬,立刻飞至半天高,再一眨眼,连黑点也瞧不见。

  她瞅着那一处,良久、良久,自己也说不上来,为何会想盯着不放。

  直至破财哭够了,在她身上擦泪抹鼻涕,哭过的嗓,带些鼻音道:“喜姨,你也太大胆了,万一他猜中石头,我们三个今天就死定了!”

  “攸关性命,我怎么可能赌在运气上?”她轻哼,指一弹,一颗小石朝破财红通通的鼻尖射。

  破财哎哟一声,快手接住掉下来的石子,目瞪口呆看她。

  她又弹来一颗,这次破财知道要躲了。

  她骂“本君”是小人之心,可她,从来也不是君子。

  破财还在愣呆,讷讷道:“你……你诓他?”

  开喜食指抵唇,做了个噤声动作。

  “现在,我们先把猋风兄从石头里挖出来吧。”

  第二章 魔君(2)

  地面洁净如镜,铺满澄澈透明的冰凌晶石,像一池世间至静的无波水,涟漪不生,尘埃不染,倒映着正上方,紫红色妖艳穹际。

  穹际无云,却有紫烟笼罩,些些迷蒙,些些氤氲。

  以魔境最坚硬墨钢所炼制之战靴,踩于冰凌晶石上,似美玉交击,清脆悦耳。

  然如此天籁,源自于一名壮硕男人脚下,先是教人受悦音吸引,一抬头,看见沉铁面具的冷厉,只能慌张匍匐,跪地不敢再多看半眼。

  男人无视左右跪了一地的魔仆,迳自迈步,任冰冷孤寂的跫音响彻。

  喀,喀,喀,喀,喀……脚步声维持一贯,毫无些微停顿或放慢。

  面具图案是狰狞的魔牙龇咧,精雕细琢,却森冷可怕,露出底下一对血红眸子,熊熊欲燃,黑兕皮裁制的无袖长抱,贴合他贲张肌理,即使胸腹裹得严实,仍可见寸寸纠结厚实。

  冰凌晶石地面反射他的身影,却又不是这副模样。

  宽敞无垠之地,光可鉴人,行至正中央的男人,脚下倒影,竟然是只庞大魔物。

  魔物浑身披以坚硬铁鳞厚甲,漆黑如墨,兽角粗且锐利,兽爪粹带森寒剑光,兽尾起伏着山峦般的尖棘,嚣狂地,霸占足下那片视野。

  让男人止下步伐,是腾的破空振翅声。

  男人侧首,微微仰抬面庞,目光静觑腾飞庇身畔,缓缓敛翼。

  “忧歌,回来了。”男人的嗓,阻隔着面具,显得更加沉信。

  “狩夜叔。”跨下腾背部的红裳男子,回以淡淡颔首,两人并肩续行。

  地石反照间,腾与那魔物身形相较,竟渺小如蝼蚁。

  而红裳男子的倒影,却不在其中。

  “从半空中一瞧,便知道狩夜叔在此。”倒影实在太巨大、太醒目了。

  “这也是我厌恶这片地石的理由。”而且,很吵,叮叮咚咚的,每走一步响一次。

  “冰凌晶石下无所遁形,映照万物原本面目影子,任何法术都欺瞒不了。”会在城下铺满百里,便是此一功用,预防不肖旁族,混入城中。

  叔侄俩往城里走,向来寡言的狩夜,难得多问了一句:“今日心情不错?”

  倒不是由忧歌面上神情作判断,而是他散发出来的气息,颇为闲适悠哉,甚至……有些柔软。

  “遇上几只有趣的家伙,神族。”忧歌答道。不久前的景况,旋即浮现脑海。

  有趣,确实有趣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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