着实忍耐了好一会儿,她终于凝聚了足够的力量,跌跌撞撞地冲向浴间。
哗啦啦的莲蓬头迅速地喷出小水柱,她迫不及待地移到水瀑的正中心,让嗡嗡鸣响的大脑略微镇定下来。
水声掩盖了客厅铃音大作的电话。
“王鑫……”孤独和无依感恶化了她的恐惧。
回想昔日的情况,无论何时她的身畔总有相熟而且可以信任的朋友在。如今却处于十万八千里外的异国,孤零零的一个人。
第一颗自怜的圆泪滑下俏颊,与温水混蚀成一气,而后,第二颗、第三颗便再也忍不回去。
低泣了好一会儿,心头舒坦一些,她扭关莲蓬头,碰碰撞撞地又离开浴室。身体甫失去水泽的滋润,热躁的异感又袭上骨骸关节。
咚咚咚!有人敲门。
王鑫,他回来了。
她精神微振,强撑着病恙的玉体前去开门。
“王鑫──”松懈的低唤在瞄见陌生的来人后嘎然而止。
“请问,您是萧小姐吗?”司机打扮的华裔年轻人吐出敬畏的询问。
超级绝世大美女。
应门的女子淋成一身湿漉漉,丝薄的白色裙装犹如第二层皮肤,尽显她曼妙玲珑的诱人身段。一双明眸亮得异乎寻常,两颊嫣红,仿佛刚结束某种激烈的运动,而她粗重的娇喘更让酥胸起伏如山峦。
天!男人若能一亲她的芳泽,死也不冤。
“王鑫……叫你来的?”她轻喘着,区区数语也耗费掉绝大的力气。
“是。”年轻司机咽了口唾沫。“王先生分不开身,派我来载您去餐会现场。”
这个陌生人,可以载她去王鑫身边。
此刻繁红脑中除了“见王鑫”的念头,其它部分全糊成乱糟糟的一团。
“走……”她迈开颠踬的步履,险些跌进司机怀里。
“萧小姐,您要不要先换件衣服?”司机扶住她,也触着满掌湿凉。
“不……”她含糊低语,眼中望出去仅剩红雾般的世界。“带我去找王鑫。”
◇ ◇ ◇
没人接?
王鑫愣了一下,攒着浓眉将话筒挂回机座上。
他离开会议厅,返回临时办公室的头一件要事,便是拨号回旅馆房间,结果却没人接听。
繁红应该会安分地留守大本营,不至于再度违反他的“唯一要求”才对。
“你还在呀?太好了。”梁依露绽出弧度恰恰好的专业笑容。“这一份统计资料准备交给你带回台湾,千万别忘了。”
“谢谢。”他按下纳闷微恼的情绪,重新坐回办公桌后,确定资料上的各项数据都已完备。
“其实老爸一直不愿再和史琨耀有生意上的往来,无奈碍于情面他又很难推却,这回多亏你这个‘外人’摆平了。”
“我哪里是在帮梁伯伯,其实是为我们自己盘算。”爽朗的笑容在档案夹上方活跃,他礼貌性地客套着。“在商言商,他的出价几乎让‘海华’毫无利润可言,相形之下也会影响到原料出货厂‘森尧’的营收。只不过,这些伤感情的细节确实比较适合交由‘海华’以外的人出面,省得梁伯伯为难。”
“接下来呢?你……和萧小姐准备打道回府了?”梁依露检查端整的手指甲,轻轻枢掉一点灰污。
“嗯。”他顿了顿,寻思着该如何措辞方不会冒犯她的女性自尊。“小露,我知道令尊一直很期待……某种程度的‘亲戚关系’发生。”
这种形容方式够委婉了吧?
梁依露蓦地顿下清理的动作。
“的确。”一双炯亮却平稳的明瞳与他相视。“不过看样子,王梁两家的‘亲戚关系’没什么机会缔结了。”
既然女方先把关键话讲明了,王鑫的性子素来就磊落大方,索性省略掉虚与委蛇的官腔,也直接切入重心。
“是的,请代我向梁伯父告个罪,就说王家的小子少了这份福气。”
理论上,梁王两家并未订下明确的誓约,只有双方家长不言而喻的默契,所以他推辞掉结亲的要求,于情于理都站得住脚,可是长年的家族交情横在眼前,多少他也必须表达一点愧歉的心意。
“算了,感情之事原本就勉强不来。”梁依露不枉女强人的威名,连婚事也瞧得冷淡洒脱。
“你若有机会再走一趟台湾,记得让我和繁红好好回请你。”他微笑道。
听见繁红响当当的名号,她眼中忽尔扫过极为复杂的光芒。
“你……确定就是她了?”
“八九不离十吧!”为了天下苍生着想,他最好别让繁红再去残害其它男性同胞。
“知道吗?我愿意放手退出争求,你们俩应该好好谢谢我。”她语气深长得令人侧目。
“当然。”他不欲继续深谈这个暧昧的主题,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即可。“抱歉,我打通私人电话。”
第二度尝试联络繁红的结果,依然和头一遭相同。
若说她十五分钟前正在沐洗,没听见铃声,现在也应该出浴了吧?
王鑫嗅闻到不安的因子。
“没人接?”梁依露微带讶异。
“应该不会这样的。”他的心口开始产生莫名的骚动。
“咱们直接回旅馆瞧瞧。”梁依露霍地起身。“或许她在房内跌跤了或是撞昏头。”
她主动的态度倒让王鑫吃了一惊。
“我还以为你对繁红一直很敌视呢!”他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。
“你和萧小姐同为‘海华’的贵宾,若是在我们的地盘上出了事,‘海华’如何对‘森尧’交代呢?光是王伯伯那关就说不过去了。”她回以似笑非笑的答案。
在办公室里,两人仍能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;待他们返回旅馆,确定套房里真的芳踪杳无之后,诸般俏皮耍乐的心情全数蒸发掉。
王鑫蹲下身,怔怔触摸着地毯上的水印子。湿渍从浴室一路迤逦至门口,这代表什么?有人趁繁红净身的时候闯入,架走了她?如是胡想随即被推翻,堂堂希尔顿饭店扛着五星级的名头,保全警戒设施不可能如此疏漏。
“向柜台查询看看。”梁依露立刻做出决定。“如果繁红将卡片钥匙交给柜台,即代表她是出于自主意识离开的。”
“没有用。”他缓缓摇头。“即使繁红是自行离开,她也不会晓得钥匙卡可以交托给柜台人员保管。”
她不信邪,依然按开扬声器,拨内线接通柜台。
“对不起,柜台并未收到阁楼的钥匙。”服务生的回答一如王鑫的预测。
“有任何工作人员看见阁楼的女客离开旅馆吗?”她犹不死心。
“抱歉,楼下大厅出入的客人实在太繁杂了。”服务生歉然道。
柜台旁突然插进第二串旁白,服务生听了片刻,再度回到线上,这回的口气愉快许多。
“小姐,有一位负责提送行李的职员曾注意到,阁楼那位东方女士确实离开了,我让他接听电话。”他的声音偏向旁边。“约翰?”
王鑫精神一振。接听电话的约翰正是垂涎繁红多时的金发小子,他确实有可能特别关注繁红的出入情况。
“约翰?”
“王先生,萧小姐在二十分钟前由一位驾驶凯迪拉克的司机接走了。”约翰听起来颇为吃味。
“接到哪儿去?”王鑫迫不及待地追问。
“很抱歉,房客的行踪我不太方便过问。”
“该死!”他忍不住低咒。
可怜的约翰小子必须生受他无妄的业障。
“不过,王先生,那位司机驾驶的凯迪拉克有一样很显目的特征,或许您曾见过。”为了挣到可观的情报小费,约翰努力上达各项有关信息。“那辆车的两扇后车门分别印着老鹰展翅而飞的图腾,浓艳的火红色相当骇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