努力压抑住溃堤的思念,堤邑汲着泪,衣衫被海风吹得像是一双高扬的羽翅!她低 首看着他,很想,再给他一次机会,让一切都重新来过,可是,她不知她的归属是否还 依旧存在,他是否还会敞开怀抱再一次地拥抱她,是否又会突然改变,让她再次陷入两 面为难。
她没有再一次踏入混着瑰丽和阴暗的梦境里的勇气。
等待了半天却没见她有丝毫的动静,深怕她不愿归来的怀炽,在看见她身后翻飞的 衣衫时,令他想到了他的羽衣仙子,猛然地,他把心一横,在冷天海来不及阻止下,纵 身跃进海里,拍来的浪涛很快便淹没了他。
“怀炽,”堤邑心慌地俯在船边大叫,用力挥开眼底的泪雾,拚命在湛蓝的海水里 寻找他的身影。
冷天海不可思议地绕高了眉,“不会吧?”怀炽不是泅水能手吗?怎么一下去…… 就不上来了?他是在搞什么鬼?
可是时间不断逝去,冷天海在怀炽久未浮上海面时,顿时撤走了心中的怀疑也慌乱 了起来,马上扔去腰间的佩剑和脱下身上的外衫,打算下海救人。
一抹自高处坠落的纤细人影,在冷天海的面前拍击起一朵涟漪似的浪花,同时也止 住了他的动作。
他脸色顿时显得更加青惨,不断扭头左看右看。
“连你也……”她不是旱鸭子吗?上回她还差点死在府里的小湖中,她、她……怎 么也跳下去了?现在他是要先救哪一个?
波动的海涛底下,灿阳的光线化为一束束的发光体,极其优雅地在水晶世界中舞动 着,因想救怀炽而跳海的堤邑,在直坠下海后才忆起自己不会游水,因此她此刻并没有 机会去欣赏眼前的美景,她正合着眼两手紧掩着口鼻,无助地任自己的身躯往下沉,但 就在她感到自己快窒息时,一双健臂忽地拉提着她的腰肢,直带着她朝明亮的海面浮去 。
浮出海面后,大量新鲜的空气灌进她的肺叶里,还睁不开眼的她,感觉有人一手圈 着她的腰身,在她的身后,还有一只大掌温柔地拍抚着她让她顺过气来,但这身躯贴合 的感觉、这温柔的气息太过熟悉,就像是……她迅即睁开眼,一瞬也不瞬地看着近在眼 前的怀炽。
怀炽一手拨开她附在颊上的发,稳稳地撑持着她浮在海面上,在他的唇畔有着止不 住的微笑。
“明知自己不会游水,你还是跳下来了。”他就知道,她还是爱他的。
“你、你……”被他也被自己吓得六神无主的堤邑,结巴地瞪着他的一脸没事样。
怀炽拉着她将她更贴近自己,低首靠在她的耳际请求。
“跟我回去吧。”如果说失去是一种最伤人的方式,那么,她已经伤他好几回且得 到了彻骨的疼痛,而这也到了他最大的限度,再失去她一次,他可能就再也找不到那个 完整的怀炽。
“难道你还不明白吗?我就是为了不想再见到那些……”堤邑想推开他的怀抱,可 又怕会掉下去溺水。
“我明白。”他的眼眸迅即来到她的面前,紧紧跟随着她的眸子。
他明白?他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?
身子沉浸在海中起起伏伏的,堤邑的心也有些起伏不定,隔在他们两眼之间不断荡 漾的浪花,让她有些看不清他,因为,她在他的眼底看见了她往日的哀伤。
可是,他为什么会有那种眼神?她的离开不是对大家都好吗?只要她一走,便称了 独孤冉的心意,和辛无疚想再高攀一回的梦想,而他也可以不必再顾忌于她,想对政敌 做什么就做什么,事后也不会再有半分愧疚……况且,成全了三方的人后,最重要的是 还可以保他一命,这不是很好吗?而她,也不须再被陷在其中动弹不得,得不到个解脱 。
“即使我什么都明白,可是,我还是不能让你走。”怀炽收紧了双臂,怎么也不肯 放开差点无法回到他身边的她。“因为你带走的实在太多了,所以我不能再让你离开一 回。”
“我带走了什么?”她别过眼,试着不去想他在那些诗词里的浓浓情意。
拉着她的柔荑按向他的胸膛,“我。”
像是会刺痛了她般,她畏缩地想抽回手,但他却紧按着不放。
他朝她漾出一抹戚然的笑,“假如你不愿回来我身边,那就让我沉下去吧,我情愿 沉在海底永不再上来。”
“你舍得你在朝中拥有的一切?”堤邑有些哽咽,他厚实的温暖和令人想念的心跳 ,正自她的掌心底下传来,一点一点的渗透她,并在她的心头泛滥。
他毫不犹豫,“舍得。”
她怔了怔,以她也不能理解的速度飞快地将他拥紧,怎么也不想放开他。
两颗心,是有重量的,带着他的心,她走不远也无法再走,只因为堆栈在她心版上 的重量是那么地沉重,若他要沉下去,那就带着她一块下去吧,只收留了他的心却没有 他,她也不想再浮上来。
“没时间让你们拖拖拉拉了。”心急如焚的冷天海硬生生地打断他们,跪在小舟旁 一手拉住一个,“统统都给我上来……”
好不容易才把想在海里继续泡下去的夫妻拉上小舟后,冷天海突然移动位置来到怀 炽的身后,接着,他的身子晃了晃。
“天海?”被他突然靠上来的身子压住的怀炽,不解地想推开他。
堤邑抖颤着手,指向冷天海的身后,“他……”
替怀炽挡下一箭的冷天海,在怀炽扶他坐正时,身子突地朝后仰倒直落进海里,速 度快得连怀炽也捉不住,就在怀炽张大眼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时,海面上浮起一片刺人眼 的殷红。
“带他们走……”在海水中载浮载沉的冷天海,隐忍着疼痛向小舟上的亲卫吩咐, 亲卫听了,咬着牙转过头照令摇动船桨。
“天海!”怀炽伸长了双臂拚命想捉住愈飘愈远的他。
“走。”冷天海乏力地抬起一手,“有凤楼在,我不会有事的……走……”
在下一波浪潮打来时,在怀炽的眼里,失去了冷天海的踪迹。
☆☆☆
“别躲了,再躲我就亲自上船去找你。”
一手荷着弓的霍鞑,居高临下地稳站在船首上,两眼不停地在四处散逃的人群中寻 找独孤冉的踪影。
藏身在舵台后方的独孤冉,隔着舵台朝他大叫。
“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,你凭什么这么待我?”莫名其妙跑来撞毁了他集聚万金 才造成的私船,还拿着箭四处射他,他是何时惹毛了这一尊野蛮人?
“你是跟我无仇,不过,你似乎跟我的两个皇弟有仇。”他阴阴冷笑,“你不会以 为我身在南蛮就什么都不知道吧?”太小看他的情报网,中土就算发生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也都知道。
暗暗心惊的独孤冉,在听了他的话后才明白他是为了他的两个皇弟而来的,只是这 两件事是谁告诉他的?是舒河,还是律滔?或者是另有其人?
“我想过了,与其让风淮因审你这名国舅而弄得朝野动荡,还不如由我采私下私了 的方式来办。”打着赤膊的霍鞑,伸展着古铜色的身躯活动筋骨一会,接着又弯身捞起 一柄箭,“所以说,现在算是两报还一报,我已经很便宜你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