浪漫言情小说手机站 > 柔花与仇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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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4 页

 

  “我——大小姐——”

  骆斌没机会把话说完,因为静眉拉着他便跑,掌心好软好软,仿佛握住一朵细质棉花,柔腻至极。错愕之际,他双腿跟着她迈开步伐,见她一头乌丝飘飘扬扬,划出美好弧度,然后是她可人的笑声,在他心头处荡漾……

  这瞬间,一个可怕的体认如雷似电地击中他——

  心底,很深很深的地方,那个声音响起,不再用嘲弄的话气,只是有些悲哀,有些难过,有些失望,又有些狼狈和不知所措地问——

  骆斌、骆斌……你怎能对她动情?

  ※ ※ ※

  怎能?怎能?

  他扶着额,完全失去思考能力。

  自青岭游玩回来,骆斌晚膳让人原封不动送回厨房,一壶酒却喝得精光,还讨来第二壶、第三壶。他饮酒向来节制,极能掌控自己,今日出外一游,无意间瞧清了事实,这样的自己呵……哈哈哈哈——莫不是太可笑?

  “敬你——骆斌,你、你这傻瓜——”他托着壶酒,喝了三分醉,剑眉皱起,“不、不——你不叫骆斌,你还有个名字……”

  忽地,他上半身趴在桌面,一壶酒不小心掉到地上,“砰”地摔得粉碎,他双肩微颤,神智瞬间被震了回来。

  他已经失去目标。

  三年前华老爷身故,他精心拟定的计划失去最重要的角色,欲打击谁?欲报复谁?他一直思索该如何安排下一步棋,这一想,岁月往前推进,它们总不等谁的,倏忽过了三年,而他的棋还捏在指尖,迟迟寻不到绝佳的落点。

  华家产业庞大,在关中一带举足轻重,正所谓树大招风,这三年,明里暗里,不少大户向他招手,以重金珍品相送贿赂,又有不少大户暗中连结,用硬性手段对华家多面截杀,想瓜分华家在关中的势力。

  这些商场上表面交好、暗地围攻的举动不曾困扰过他,真正恼人的是,他似乎将心头累积了这么多年的恨意转向了,投身在一次次的尔虞我诈中,对那些虎视耽耽的大户尽情发泄,做了展煜和静眉背后最佳的参谋。

  为何演变至斯?他暗问自己,内心有了隐约的答案。

  他知道,若他肯重拾先行计划,以他职务之便和实力,要让华家垮台并非难事,更何况,外头有数不清想与他合作的商户。

  他的忠诚太莫名其妙,太怪异可笑,以往,他敷衍自己,从不认真细想,而今答案缓缓浮现,他想视而不见,实在太难。

  “你这个笨蛋……意志不坚……呵呵,还谈什么报仇?父债子尽,你犹豫什么……你啊你,人家一笑,你就管不住自己吗?”他瞧着跳动的油灯火,口中胡乱自语,想喝酒,才记起酒汁全洒了。

  撑起身躯想去厨房再要壶酒,蹒跚地走过庭院,绕出拱门,此时,前头一抹纤细的身影沿着廊道步去,吸引住他所有的目光。

  几乎毋需思考,他脚步转向,悄悄地跟了过去,然后来到后院的那处佛堂,见她跨了进去,与谁交谈着。他身形移得更近,藉着月光帮忙,隐在它所造成的阴影里,静静由窗外望入。

  佛堂中摆设极为简洁,静眉正敛裙跪坐在蒲团上,与娘亲面对着面说话。

  “娘,您身体如何了?近来肩胛处还疼吗?”

  华夫人慈爱地微笑,叹了声,“别担心我。你和煜儿才真要好好注重自己的身体,华家生意愈做愈大,这又何苦?你爹爹就是太过操劳,心力交瘁。”

  “娘,以前煜哥经历尚浅,而骆总管还没来到华家时,爹爹得独撑大局,当然辛苦万分,但如今华家有煜哥和骆斌,连我也能尽些棉薄之力,工作分摊开来,就不会压得人喘不过气。”她的声音和缓柔软,带着微甜,在娘亲面前,多少流露出女孩家的娇气。

  “其实今天大伙还得了空闲,煜哥、骆斌、笑眉儿和我一起上青岭赏梅,今年的梅花开得很美呢。”

  华夫人微笑颔首。“这样很好,得空就出去玩玩,别只懂得工作。”

  “嗯。喔,对了。”静眉忽地记起什么,垂首由衣襟里取出某物,交给华夫人,接着道:“娘,这两本经文是我亲手抄写,各诵读过一千次,静儿想祭供在爹爹和马家三口的牌位前,希望能积冥福。”

  华夫人收下两本折叠着、以秀逸楷书书写的经文,心中颇觉欣慰。

  “你爹爹告诉你当年马家那件事,就是希望华家后代能为马家尽些心力,好好地供奉他们的牌位,我日日诵经念怫,也在祈求能回向给你爹爹和马家,希望冥冥之中能化解怨气。你能懂得,我真是欢欣。”

  “不论在阳世或阴间,我也希望咱们两家能解开怨恨,能……好好地在一起……”她脸没来由地红了。那个秘密,关于一个男子的真实身分,爹爹当年只对她道出,连娘亲都被瞒住了。

  此时,窗外隐藏着的身影微微一头,那对布着红丝的目瞳闪动煤光,在暗处一明一灭地跳动。

  这佛堂骆斌并非首次前来。

  三年前,华老爷过世,静眉将佛堂中供奉着马家三口牌位之事告诉他后,就曾趁着夜阑人静悄悄进入内房,立在马氏牌位之前。

  多年前,好不容易死里逃生,刚开始,他对母亲的行为充满愤恨,最亲的人欲致自己于死地,那痛苦折磨得他死去活来、心魂欲裂,在清醒和睡梦中无时不刻地萦回,不得安宁。然后,他找到替代和宣泄的目标,将一腔恨意全推向整件惨剧的始作俑者,关中华家。

  那一晚,他心中紊乱至极。马氏牌位前,清香三炷,小香炉中灰烬半满,供奉的桌几上拭得一尘不染,放着几本经文、一只木鱼和一串念珠,两旁点着光明灯座,在在显示这儿被用心地打理供奉着。

  说不上来是何感受,在外流浪太久了,心中只存恨意,只为复仇的目标前进,却疏忽许多该当之事。亲人的牌位该由他供奉,没想到为他承担此任的,竟是对头!?那紊乱的心思不被厘清,持续着、加剧着,直到今夜。

  缓缓吸气、徐徐吐出,骆斌猛地合起双目,心音又沉又重,尝试着想去召回心头恨意,却发觉空荡荡的,一切都模糊起来,这感觉很不好,极度地没有安全感,像是望进静眉那对澄澈的眸子里,恨意透明、情意也透明。

  房中的母女还说些什么,他没再细听,终于,静眉立起身子往外动作,他悄然迅速地退入角落,听见华夫人忽又唤住她,试探地问。

  “静儿,你和煜儿怎么样了?”

  “什么怎么样了?我和煜哥很好呀。”

  虽瞧不见她的面容,但隐在转角的骆斌脑中已浮现她说这话时,那神情肯定是秀眉微扬,菱唇抿着一抹静笑。

  “男大当婚,女大当嫁。你爹爹和我很希望你和笑眉会有好归宿。煜儿文质彬彬,性子极好,很适合你,你们又彼此熟悉,是很好的人选。唉,你们这么拖着,也不谈清楚……”

  “娘……”她软软唤了声,略羞涩地喃着:“我会嫁人的,但不一定非煜哥不可呀,煜哥心里,说不定有喜欢的人儿……”

  “是吗?那你怎么办?再拖下去,年岁都老了。”华夫人显然有些错愕。

  静眉笑了出来,“娘,我会出嫁的。”

  “你找到对象?有心上人了?是哪家的公子?”

  短暂的沉默,她似在思索,一会儿才柔声地道:“娘记得不?那马家还有一个男孩不知去向,这么多年过去了,男孩也长成大人,爹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两家能化解怨仇、弥补憾事,若此生能寻到马家那个孩子,静儿自然要嫁给他的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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