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翠紧闭住眼,害怕她会一巴掌赏来,听许多人说过,大宅子里的老爷夫人们很多不把下人当人看待,没来由就一顿责罚,她刚进常府才几日,莫不是遇上一个坏主子了?
“哦——对不起!我力道下得太重了。”她连忙放松。真施劲儿,她可以俐落地捏碎人的骨头。
咦?小翠试探地睁开一只眼,嫣儿则偷偷地抬起头,瞧见床上的人儿正奋力和一坨纠结的床单缠斗,连长发也乱七八糟。
“该死!”她骂了句,小翠和嫣儿同时一颤。
“少夫人,让、让奴婢帮您吧!”
她打算使弄神通,法咒念到一半,猛地记起身旁有人,她可不想吓了两个小姑娘。“我要找、找……常天赐。”她顿了一下才记起他的名。
新婚夫妇黏得紧可以理会,但不必连名带姓又咬牙切齿吧?!两名小丫鬟决定不管闲事,做好分内工作以求自保。
“小翠和嫣儿服侍您梳洗用膳,很快就好了,少夫人便可寻少爷去。”
“我要找他。”她用力地道,挥舞着小拳头。
“好、好。很快就好!”两名丫鬟跳了起来,来去穿梭,像两只小蜜蜂。
待梳洗完毕、换上新装新履,被服侍着吃下一顿丰盛的早膳,摆脱那两名小丫鬟后,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。
虎娃撩着裙在廊道间奔走,适才问出帐房的方向,可是到了那儿,常天赐早结束手边工作,去了前厅,她脚一跺,只得车转回身,往前厅奔来。
这一路上惊吓到不少人,从没见过哪一家的新嫁娘走起路来这么“虎虎生风”、“杀气腾腾”。
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走得她两腿发酸,想施展瞬间移位的术法,偏偏到处都是家丁奴仆,每只眼都在觑着她。
绕过一处园子,她正暗自气闷这宅子盖得太大,那个教自己寻了大半时辰的男子却优闲地从青石板道的另一端走来,旁边还跟着谁。
虎娃忽地顿住脚步,美眸直勾勾地射去,胸脯微微起伏着,见到他,肚子里一股熟烫的气息如万马奔腾,窜入四肢百骸,染红双颊、心跳疾速,她告诉自己,那是因为太、太、太生气了。
很难不去感受那两道眸光,男子停下交谈,抬首迎视她。
“常天赐——”她咚咚咚地跑来,眼中只有他一个,发怒时,脸上的表情丰富十足。“你、你你你——骗人!”
他微微笑着,抬手包住她指至门面的葱指儿,技巧地拉近,长臂顺势环在她的腰间,低低在她耳畔提点,“没规没矩,爹和大娘在这儿,还不请安?”
爹?!大娘?!
虎娃圆眸一抬,终于注意到旁边捋着胡、笑得眼眯眯的常家老爷和颇为福态、贵气十足的常夫人。
她脑中闪过姑婆说过的一些人间礼节,她嫁他为妻,冠上夫姓,他的亲人便是她的亲人。
可是她是来取元虚银珠的呀!昨儿个若不是意外发生,她今早已潇洒离开了,怎还困在这儿?!
“你这孩子真是的!”常夫人圆润的脸转向常天赐,“喊声娘要你的命吗?自个儿不喊,连媳妇儿也不让喊,娘就娘,大什么大?!”
“是。”常天赐温和应声。
“是什么是?!这时懂得说是,临了不都忘了。”提到这点,心里头就有气。她拔下腕上一只翠玉环,往前跨去握住虎娃手腕,不由分说硬是套上,对住傻愣的姑娘呵呵笑开,跑出双层下巴。“你乖,别学他。往后要喊我娘,知不知道?来来来,咱们一回生、二回熟,你是我媳妇儿,我是你阿娘,你喊啊。”
望住常夫人无限期盼的眼神,虎娃竟觉得好难拒绝,像被催眠似的,不经大脑思索,唇边已吐出话,“娘……”
“喔喔喔,娘疼你……”常夫人眼泪像耍把戏一般变了出来,只想将虎娃抢来抱在怀里,却教常老爷一把拖了回来。
“唉唉,玉兰初到此地,你别吓着她。”常老爷挥了挥手安抚。
五年前他判断错误,为保全一家子性命无虞,急忙将天赐与钟家的婚约给退了,没料及经过那场政坛风暴,钟家有惊无险渡过难关,如今钟家老太爷和老爷仍官居要职,但钟家姑娘却已另嫁他人……唉,错过一段好姻缘,好不容易盼到一个黄花闺女肯嫁入常府,他可不想吓坏人家,再瞧这娃儿精力旺盛、气色红润,身子骨肯定极佳,呵呵呵,想来,抱小金孙的梦就快实现啦!
面对常夫人的热情亲切,虎娃又惊又愕,再见眼前笑起来眼睛弯成细缝儿的常老爷,心中更是矛盾,从好久以前就认定常家老爷坏到骨子里去,因为是他花大钱请人上长白山地猎虎,她已经把他想像出一个极其邪恶、可恶无端的形象,可现下接触了,竟与所想天壤之差。
“我、我——”她有些结巴,大眼睛闪着无辜,咬了咬唇,两手捻花放在单边腰上,有些笨拙地曲膝福身,“我是虎娃儿,见、见过爹爹,向爹爹请安,见过娘亲,向娘、娘亲请安。”目的尚未达成之前,当以忍字为重。
常老爷和夫人呵呵地笑,开心极了,忽地笑声微顿,异口同声地问:“你不是玉兰吗?”
“虎娃是玉兰的小名,爹和大娘以后这样唤她便好。”常天赐缓声说明,表相温和,动作却带着不自觉的霸道,紧紧勾住新妇的蛮腰。
“原来如此,自家人唤小名的确亲近一些。”佳儿佳妇,常老爷愈看愈喜,隐约感觉到儿子和媳妇间的暗潮汹涌,心想,赐儿向来清心寡欲,起初帮他应了这门亲,还担心他要不畅快,可如今证明这是个明智之举。
“虎娃虎娃,好、好,这小名儿真可爱。虎儿来虎儿来,是个好兆头。”常夫人握住虎娃的手又揉又摇,就是舍不得放。
常老爷捋了捋胡须,点点头。“你们小两口尚是新婚,帐房和店铺的生意先搁下,赐儿理应多花些时间陪陪新娘子,多亲近亲近,看看呵,明年能不能替常家添个小娃娃。”
“老爷,您说到咱心坎里去啦。”常夫人更是点头如捣蒜。
再如何不解世事、不懂人的思维,听到这番话,虎娃也能了解几分了。
何况经过昨日一夜,那些男女之间最私密的事儿懵懵懂懂地发生了,什么红枣花生桂圆莲子,根本……根本是欺负人嘛!虎娃的小脸蛋像熟透的番茄,肚腹间热气横生,轰地冲上脑门。
“孩儿知道。”常天赐神情坦然,口气听得出愉悦。
常老爷呵呵又笑,点了点头,托住夫人手肘欲将她强行带开。
“咱还有话同媳妇儿说,老爷,您放开呀。”
“说啥儿?!要说也是让两个小的自个儿去说,你一个老太婆杵着不走,赐儿怎么跟媳妇儿谈情说爱?!别忘了咱们还指望抱金孙哩……”
“哦……”
话音随着两位老人家离去的身影渐渐变淡。
园里原本有几名修剪花木和整理草皮的家丁,不知是有意无意,此刻却跑得不见踪影,独留一对新人。
天很蓝,风微凉,夹着草青味徐徐拂来,气氛好极,很适合谈情说爱。可惜,常天赐怀中的姑娘不这么想。
回过神,虎娃使劲扭动,猛地挣开腰间那只大掌,回眸怒视。“常天赐,你、你骗人!”
朗眉一挑,他睨着她,尔雅微笑,“我何时欺骗你?”
“你明明气弱体虚,动不动就咳,三不五时还会厥得不省人事,你、你你昨夜为什么、为什么,那个、那个——”她舌头快打结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