尤其,天知道我多想昧着良心,编个假名、假住址、假电话敷衍他。
我的沉默令他起疑,我忙说:“我不会欺骗你,而且我希望由我跟你联络。”
他的表情未置可否,不过他说:“如果你是警方,你会如何裁决?”
如果我是警方,我当然不会把决定权交给被告,而现在,我就是那个被告。
“你想怎么样?”
“私下和解。”他说。
我点点头,“和我的想法一样,是吗?”
他也点了下头,“大前提相似,但我主张一切细节由我主导。”
我听出他所谓的细节就是先确定我的身分、住址。“好吧!也许我可以直接领钱还你。”
“以银行的提款卡计算,二十万要分几回提领?”
“二十万?你……你打劫呀?”二十万可以当我好几年生活费,而且搞不好还可以买辆不错的二手车了!
他对我的夸张反应不觉有异,好似他早知我是个浅薄无知的人。
“我坚持要将车子回复原状。”他打开车门,有点自言自语地说:“我很怀疑二十万元够吗?”然后他转过脸,大刺刺的直讳目光,存心要教我脸红。“我更怀疑你一下子就可以揍出二十万元。”
我避开他的视线,小声说道:“我可以分期。”
他轻哼一声:“我说过一切由我主导。”见我还愣在原地,他立即文加了两个字:“上车!”
简短而有力的两个字。
第二章
我正要告诉潘朗瑟左转进巷子后就是我住的地方时,潘朗瑟突然将车子停在路边,狠狠瞥了我一眼后,开门下了车。
我两手拎着拖鞋,没有跟着下车。只看见他站在后轮胎的位置,弯着身不晓得在巡视什么。
他那一眼瞪得我心惊胆跳的,让我以为我又犯了什么淘天大罪让他逮到把柄了。
回想读书时候的男同学个个毛毛躁躁,看不出会有什么长进;但今日见识到潘朗瑟这种压倒人的风范气势,不得不承认男人的成长空问是很大的。
可潘朗瑟的为人就是小气了点,如果他不同我计较这笔帐,或许我给他的评价还会更高一点。
他跨了两步,大动作地回到车上;整个人带着一股强烈气焰,双瞳带火地瞪着我;我很怀疑这车会不会随着他的怒气爆炸掉!
“你真的太恶劣了!”他加重呼吸,努力克制已爆发的情绪。“我不过将车子停在路边十分钟,就被你搞得面目全非!”
我愣了两秒,觉得他这几句话说得有点好笑。
“这事你二十分钟前就知道,现在还气成这样未免太……”
“太夸张了是吗?”他抢接了我的话后,继续说道:“二十分钟前我只知道你刮我的车、踹坏我的保险杆,并不知道你外加刺爆了我的轮胎!”
他突然伸过手在我的椅背上落下一拳,我吓得缩在门上。
“什……什么?”苍天有眼,我连他轮胎长什么样都没仔细瞧过。“我哪有连轮胎也没放过?如果我刺爆了轮胎,我还会跟你上车吗?”
潘朗瑟挤出一个很可怕的笑容——有些残酷的,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血腥的。
“也许你就是因为有这个理由才敢上车!”
“我没那么无聊。”我有些失控地叫道。
真是犯煞了,什么事全兜在一块。现在我只希望这男人有足够的自制力,且格守成熟男子绝不对女人动武的教条。
潘朗瑟绷着脸,瞄瞄车外泛红的天色。“在我觉得,你实在够无聊了。”他冷冷地说。
我拍拍额头,几乎想发毒誓来证明我的清白。“拜托,我拿什么刺你的轮胎?”
他眼珠子一横,盯着我的裤袋瞧,自齿缝迸出一问句:“你那是什么?”
我低下头,看到露出半截的万用刀。“万用刀。这种东西很普遍呀!有开罐器、指甲刀、水果刀、扬匙……”
“还真是万用哦?”语中除了嘲讽,我似乎还听出了一股浓浓的恨意。
“不能因为我有这东西,你就一口咬定一切都是我做的。”
“人证、物证俱在。”他十分笃定。
“是吗?”我扁了扁嘴,忍不住也大声了起来。“你的意思就是要我负责补漆、保险杆、轮胎的所有修理费用!假使这时候煞车、音响、冷气也都坏掉,你也可以全算到我头上?”
他立刻又用他独特的慑人眼光问我——为什么我频频向他的忍耐极限挑战。
虽然整件事我实在理亏,但我可不想轻易让人屈打成招。所以我强迫自己与他对视。
我们相对的视线在空气中对战,难分胜负。
一会儿,潘朗瑟率先撒开目光。
“你根本不想认错。”他握着方向盘的左手青筋浮动,不过语气已较方才平稳。“想想,从开始到现在,你向我道过歉了吗?”
我干咳了两声,辩道:“我若是道歉的话,表示我真犯了这些错。”
殊不知这话又加剧了他心头上还未熄灭的火苗!
“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有错?”
对于他带火的目光,我只能说他实在是个既暴躁又易怒的人,和其极为潇洒又带些温文的外表极为不符。
不过,试想,有哪位男子,在和小老婆有同等地位的爱车被毁得面目全非后,还能温文有礼地同肇事者谈话?
想到这里,我垂下双肩,收回即将与他一触即发的气势,换上较圆滑的态度。“就我刮了你的车这件事上,我是该说声抱歉,可是……”
“可是你还是觉得你没有错?”他又不让我把话说完。
对于他没可商量的气焰,我的低姿态实在维持不到一分钟。“没错!”我挺直腰杆地说。
潘朗瑟对我的回答十分不以为然。他头转了一下,再把脸朝向我时,一脸木然,像个面具似的。“但你却打算负担修理费用?”
话题又绕回钱上头了。钱啊钱!真是万能,可以解决一切纷争!
“我不得不。”我说。
他眉一挑,望望四周环境。“你的宿舍离这里多远?”
我指着前方一条巷子,“就在前头。”
☆ ☆ ☆
“我住五楼。”我领着潘朗瑟来到宿舍门前。“我上去拿证件和提款卡,你在这里等一下,顺道算算修好你车子到底需要多少钱。”
“我同你一起上去。”
我看着他,发现他并非征求我的同意,而是一副权威者的姿态。
没有犹豫太久,我说:“好吧!”
我登上楼梯,他则跟在我身后。
我发觉我完全没有考虑到,和这个陌生人在一起时可能带给自己的危险。至少我该想想——上了他的车后,他会不会绑架我;或者让他跟上去我的房问后,他会不会起歹念……
基本上我对自己的防御力有信心;另外,直觉他是个不会对一个邋遢女子有兴趣的人,也就是说,对于与他身分地位不符的女子,他都懒得多看一眼;所以我也就没有戒心地引他上楼。
虽说在这里已住了好几年,但一口气爬上五楼,还是免不了喘吁吁。回头看他,他大气也不喘一下,仍是一张扑克脸。
“我就住在这里,和我刚才告诉你的地址一模一样。”我打开房门,“你等一 下,我洗洗拖鞋和脚。”
房间后面的平台即有一道水龙头,我快速地冲净拖鞋,并以香皂洗了两次脏污的脚板。
回到房问,潘朗瑟竟已翻出我的身分证,正低头抄着我老家的地址和电话。
对于他这番不尊重人的举止,我倒不觉得生气;反正早料到他这般自负的人必是目空一切不管别人怎么样,他想做的事就会去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