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记得很清楚,那黑眸仿似也受惊,睁得很大,那又浓又密的睫毛——他见过这样的睫毛吗?见过吗?
这一闹,根本别想再入睡,他就眼睁睁的望着窗外,直到晨光初现。
这大屋真,每一个人都没睡好似的,个个没精打采,忧心仲仲的。传宗很想说几句什么令大家开心些,苦思不得,只有紧闭着嘴。
“我们去上班,让律师在公司跟我们联络,”希仁说,“家仪,陪着妈妈。
传宗心中有种渴望,他想留下来陪曼宁这个忧伤的妈妈。当然他不能,他必须工作,而且身分也不对。
传宗强打精神工作,而今天的公事特别多,一堆堆要看,要签字的,令他透不过气来。要见他的人也在排队,他觉得自己将快承受不了。
中午,希仁在内线电话召他一起吃午餐,就在希仁办公室后面的小休息室内。
“律师打过电话来,没有进一步消息。”希仁说,“那三个动手捉家杰的人已自动投案。”
“案情明朗化了?”
警方应该已知得一清二楚,只是还没有告诉我们。
“律师说颇有牵连,但是还未查清楚。”
“我不明白,只不过是简单的绑架勒索案。”
“对这件事,你心中有没有概念?”希仁目光炯炯的望着他。
“这——我不敢猜测,毕竟我是个局外人。”
“试着说说。”希仁鼓励他。
“江心月和家杰之间——仿佛另有牵连,我的意思是指亲戚的感情之外。”
“嗯。” 希仁不置可否,只是点点头说,“我也这么想,只是不明白家杰又不是笨人,怎可能相信魏孝全?”
“我不了解这个人。”
“不学无术,靠张脸骗女人钱的,我从不允许他进大门。”
“他既被拘留,表示他与案有关,他和江心月可是——恨你们?”
“恨?我养了他们二十年。一希仁摇头叹息,“始终看在我早过世的弟弟分上,怎知他们——唉!家杰太蠢了。”
“我未进公司之前,你和家杰比较合拍。”
说话闻,几位警探踏入公司,希仁忙把他们带进办公室,关上门后,便急急向他们打听案情的进展。
警探面色凝重地说:
“经过深入的调查后,总算有了突破性发展。”
“勒索主谋是谁?”希仁和传宗几乎异口同声地问。
“目前还不能遽下结论。”警探岔开话题,“你们听过一间公司的名字吗?”
接着,警探说出一间公司的名字——“跃马”。
“听过,”传宗吸一口气,“曾经是我们在商场上竞争的对手,中途抢过我们的生意。”
“你们跟这间公司的人有过节吗?”
“不,从来不认识。”希仁说,“为什么要提起他们?”
警方人员把一份文件交给希仁,他只看一眼就脸色大变,拍案而起。
“这衰仔—”
传宗接过文件,看见那间公司的注册商业登记的影印本,董事中有顾家杰的名字。
家杰——电光火石的想起那天在纽约酒店电梯口遇见家杰的情形,他彻夜不归,宿醉未醒,交给他的传真急件看也不看就上楼休息,约传宗中午进餐——就在这段时候,生意被抢过去。难道——这是一个局?一个预早安排的局?
“非常抱歉,这间公司有商业行骗之嫌。”
希仁十分激动,声音也颤抖地说:
“他还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?”
“我们正在调查。顾先生,关于绑架的事差不多可以破案,赎金的下落已有了,只是有很多细节尚未明朗。”
“是他们几个串谋,是不是?”希仁竟然流下眼泪。“我这儿子——真想气死我。”
“不是串谋这么简单,其中很复杂。”高级警官看传宗一眼,“你是殷传宗?”
“是。有什么问题?”
“请你跟我们回去,有疑点想请你证实。”
“我?”传宗万分意外,“我能帮你们什么?”
“也许很大的忙。”
希仁望望警探,又望望传宗。
“我可以担保,他与案件没有任何关系,”他肯定的说,“他不是那种人,不会做那种事。”
“我们只想证实一些疑点。”警探站起来。“可能他很快就会回来。”
“传宗——”希仁神情复杂的叫,“你快回来,我等你。”
传宗心中一动,希仁是绝对信任他的,他听得出来,也十分感动。
他默默的跟警探回到警局,有人单独跟他谈。
“你和顾氏家族有什么关系?”
“老板与员工。”
“你一直住在他们的家?”
“不。只因冬姨一再出意外,而且发生了家杰的事。”
“以前认识吗?”
“不。只向顾氏申请工作。”
“他们对你好得令自己的儿子妒忌?”
“哪有这样的事?”传宗蓦然脸红。他从未刻意讨好过任何人,所有的事都是缘分,但——他该怎样解释?
“顾希仁让你代替儿子在公司的地位。”
“这—一传宗深深吸了一口气,“你们到底怀疑我什么?”
“你本身实在没有怀疑之处,只是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,想向你问一问。”
“你们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?”
“你曾是顾家杰的私人助理,他私下给你津贴,做些额外工作。”
“是。顾老先生也知道。我替他做账,做数簿,都一清二楚。”
“我们看过了。”警探笑起来,“你是个一板一眼的人,江心月为什么要针对你?”
他们实在什么都知道了。
“不知道。可能误会我的出现对家杰不利。”
“是否不利?”
“应该说——我的出现令他们父母儿子不和,家庭分裂。”
“你明知身处这情形,你是聪明人,为什么不走?”
“我曾离开顾氏,顾老先生找我回来。”
警探翻看资料,频频点头。
“你对江心月有什么看法?”
“她?我不熟悉,但她对我很有敌意,言辞很尖锐,很针对。”
“有理由吗?”
“也许她有,我不知道。”
“以前你们不认识?”
“素未谋面。”
“你知道——我们曾查过你保良局的一切资料,也知道江心月也去查过。”
“为什么?”传宗愕然。
“素未谋面的人去查你的身世,这令我们好奇。刚巧这时顾家发生冬姨的意外,这——你有什么联想?”
传宗呆在那儿,联想?这么事件怎可以联想到一起?根本风马牛不相及。
“我不明白。”
“好。另一件事:江心月说你有份参与计划绑架顾家杰。”
传宗整个人从椅子上跳起来。他从来没这么激动过,全身颤抖,脸孔通红。
“什么,我有份?”他叫。
警探望着他微笑不语,仿佛在看戏。
“请你——再说清楚一点。”他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。
“她说你曾参与绑架。”
“你信她?”传宗不怒反笑。
“我们的意思是,她为何这么恨你,非置你于死地不可?”警采笑起来。
“我的确从来不认识这个女人。”
“实际上,你取代了顾家杰的地位。”
“也许在职位上如此,但他们始终是父子,这是谁也代替不了的。”
“顾氏夫妇收你做义子。”
“这是罪状之一?”
“不。我们只想请你帮忙!”警探拿出另一叠文件。“保良局的资料显示你尚未满月就进去,因为当时你脐带刚掉。身上没有任何显示身分的文件。
“为何要查我的身世?”
“这是很有趣的事。陈冬妹助养你,你可知他和顾家有什么关系?
“冬姨曾替他们——或江心月打过工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