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不觉得唯有感觉才是最真实,最直接的吗?”他说。
“让时间证明一切。”她淡淡的笑。
“香港人都喜欢讲这句话,其实一点道理也没有。”他说:“因为时间往往令一切改变,黑变白,白变黑。时间也令一切消逝。”
“这句话不是我们香港人说的。”她笑。“一个外来的男明星跑去追人家艺员老婆,事情爆出来之后,成为千夫所指。他却白以为潇洒地作其情圣状说:让时间证明一切。”
“强辞夺理。”他哼一声:“抢人家老婆根本不对,有违道德。”
“那些人哪儿懂什幺道不道德呢?女的不心甘情愿红杏出墙,男的也追不到呀!”
“娱乐圈真是这幺——这幺乱?”他皱眉。
“社会原就这幺乱,娱乐圈只不过被夸张出来,”她说:“香港己不是以前的香港,人也不再是三十年前的人。”
“你说我古老?”
“择善固执原本就很好。”她淡淡的。
“你也保守?”
“难道你看不出?”她反问。
“我——没有很注意。”他窘迫的笑。
“你眼中只有汤恩慈。”
“不是——都差不多,只是——只是——”他红着脸。
“我始终为晓芙抱不平。”她说。
女人的心真奇怪,晓芙与她非亲非故,为什幺要帮她?而且听得出,周宁并不喜欢恩慈。
“我的世界被你限得太狭窄了,只有她们俩?”他说。
“目前为止是这样,”她笑:“当然,我是你的秘书,也算你身边的女人,情况不同而已!”
“目前来说,我对你们三个人——一视同仁。”
“很高兴你的话令我听来舒服。”她还是笑:“虽然我知道这其中并不一样。”
“但是我——”,
“不要解释,这种事大家心照。”她摇头:“在我眼里晓芙比汤恩慈好十倍。”
“你没见过恩慈。”他本能的。
“听过她的声音,很冷,很硬,”她摇头:“那种声音令人耳膜发痛。”
“对没见过的人有这幺大的偏见?”
“女人比较能看透女人,”她说:“汤恩慈现在是欲擒先纵,手法高明。”
“没有这样的事,她拒我千里之外。”
“以后你会明白我的话。”她很坚持。
“也——不必谈她了。”他有点为难。
“你知道吗?你和晓芙无论身份、背景、人材、外貌上都很相配,你们是同一阶层的人。”
又是阶层,在香港这一点很重要?
“在我心中完全没有阶层两个字。”
“阶层是别人的眼光。”她笑:“全世界都是这样的,阶层不同的婚姻以后会格格不入,你太天真了。”
他想一想,还是不以为意。
“伯母好吗?”
“扯这幺远?”她笑:“想不想去看看她?”
“今天太晚,下次吧!”他觉得自己没有诚意,脸就红了。他是老实人。
“星期六,怎样?”她是打蛇随棍上:“到我们家吃晚饭,便饭。如果有约就不勉强。”
“没有约。”他只能答应。
“一言为定。星期六下午我去买海鲜,你喜欢的。”她说。
“你怎知我喜欢海鲜?”
“跟你工作这幺久,不知道就该死了!”她愉快的。
“那幺——我早点陪你去买,由我买。”他不好意思。
“好啊!我们一起去买,”她简直心花怒放:“由谁买都无所谓,对不对?”
他沉默一阵,似乎在沉思。
“和自己家人住在一起是很好的事。”他说。
“听说你有家人在台湾?”她很关心。
“是。”他回答简单。
“你可以回去探望他们。”她试探。
“是,有时间我会去。”
“你可以拿假期。”
“是。”他的脸色变得很深沉,眼眸更黑,更深。
她考虑一下,还是关心的问:
“你——有心事?”
“不。我自小离开家,独立在外面念书、成长,”他慢慢说“相信很难再与家里的人共处。”
“怎幺会?一家人始终是一家人。”
“不——该是两家人。”他终于说。
“两家?”她望着他。
“父母只有我一个儿子,我读中三那年他们离婚,各自再娶再嫁,我被送到美国,直到现在。”
“现代的社会——这也不特别。”她安慰他。
“父母都再有子女,无论我到哪一家,我仿佛都不属于他们的,虽然他们都对我好。”
“难怪你有点孤僻。”她点头。
“我的感觉上,父母都仿佛不再属于我,他们只属于他们现在的儿女。”他叹一口气。
“以后你也会有个美满的家庭。”她由衷说。
“那是未知数。”他想起他和恩慈、晓芙间的僵局。
“你是这幺好的一个男人,将来无论你娶谁,相信必然快乐美满,一定的。”
“希望这样。”他说。
“从小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学校,也真难为你了。”
“不,我很幸运,有唐健和他的一家人,”他眼光温柔起来:“他们的家庭令我分享到许多快乐和感到家庭温暖。”
“但是你对晓芙——”
“那是另—件事。她在我心目中始终是小孩子,小妹妹,极难改变。”
“问你一件事,如果你不选择她,怕不怕她伤心?”
“大概——不会。她是明理的人。”
“女孩子口头上硬,她要面子,所以装得明理,事实上她会伤心的。”
他呆怔一下,好半天说不出话。
“不会——这样吧?”他问。很不安。
“会。”她肯定:“我是女人,我很明白女人心理。”
他又开始为难了,这——叫他怎幺做?
“其实——什幺是恋爱?感觉该是怎样,我——并不真的清楚知道。”他说。
“但是你认定了汤恩慈。”
“没有,也没这可能。”他摇头:“她一再强调她是不会跟任何人结婚的。”
“我并不相信她。”她说。
“下次——我安排你们见面,你该相信我,恩慈是那种很特别、很坚强、很独立的女人。”
“我没有兴趣一定要见她。”她说。
“我希望你解除对她的成见。”他认真的。
她望着他,笑起来。
“如果你希望这样,我见她就是。”
很明显的,她是说明给他面子。
“非常感谢,我会尽快安排这事。”他笑了。
“你对汤恩慈非常偏心。”
“我不愿意你误会她。她真是为工作废寝忘食,别说朋友,连自己也可以不顾的人。”
“我和她其实一点关系也没有。”
“不。你是我最谈得来,也最了解的朋友,你是很重要的。”他正色说。
什幺时候她又变成最谈得来,最了解的朋友呢?她只能苦笑。
真的,苦笑。
“为了你这句话,我非见她不可。”她说。
“我尽快安排,不过她非常忙,我要求见她,她也只有在她办公室见面,请我坐在办公室上吃三文治、奶茶。这很特别。”
她摇头,笑。
“你不以为,这也是她的手段吗?”她问。
“不——恩慈不是这样的人,”他极之肯定:“一开始她根本就不想认识我,真的,她拒我千里之外。”
“世界上真能有这样的女人?”她似自问。
他望着她一阵,只讲恩慈和晓芙是不对的,别忽略周宁也是女人,会闷的。
“你——有新男朋友吗?”他问得其笨无比。
“我不再考虑这方面的事,”她淡淡的说:“我又不老,为什幺急着嫁?”
“现在流行迟婚。”更蠢的话。
“不是流不流行,”她笑他的天真幼稚说:“遇不到适合的人,最好的办法是听其自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