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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6 页

 

  梵尔心头一动。九姨婆这么讲,她心中可也是暗恋着那俊朗不凡的姐夫?十五岁正是情窦初开,发豆芽梦的时候。

  九姨婆开始说话。“无论多少人的场合,大家总是第一个看到他,然后视线就不能再移开。他又会玩跳舞、溜冰、打猎,样样皆精,他是那么舆众不同。二姐爱上他,是幸或不幸呢?感觉上,他该属于大众,而不是某一个女人。没有女人有资格单独拥有他,真的。”

  “和——方淑媛有什么关系?”梵尔忍不住。

  “姐夫失踪后,方家也发现方淑媛不见了,谣言一下子传遍上海,很多人都说她背弃了未婚夫与高绍裘私奔了,可是一样得不到证实,只是传。这一下子才晓得,姐夫外面的女人是方淑媛,事情变为丑闻,方家伯伯受不了这打击,没多久就过世。然后上海发生战争,大家都争着逃走,熟悉的朋友都四散,再也没见过方家任何人。后来在上海总会看到阿才,才知道方家一切的不幸。方淑嫒若仍在,不知道她可会后悔?”

  “你们并不能证明方淑暖是高绍裘外面的女人,谁看见他们私奔的?”

  “原来她的未婚夫农敬轩一直知情,他一直在容忍,因为他爱方淑媛。我都不明白,她有什么好,值得两个不凡又出色的男人这么为她。”

  “你并不熟她。”梵尔很自然替淑暖打抱不平。

  九姨婆眼中闪过一抹凌厉。

  “我当然熟悉她,在上海谁不知方家的掌上明珠呢?她是上流社会的公主,是圣约翰大学校花,是最出色男人眼中最佳女朋友,是上海人的宠儿,”她一口气说:“只是——谁也小知道他俩是怎么搭上的。”

  梵尔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满,女人善妒,尤甚都是出类拔萃的娇娇女,她对方淑媛的敌意可以理解。尤其方淑媛似乎得到高绍裘。

  “九姨婆当年在上海也是神仙般众人仰羡的对象。”梵尔说。

  她并非想讨好,很自然就说出来。

  九姨婆看她一眼,摇摇头。她摇头的意思是表示谦虚?或个以为然?她没说出来。

  “他们不是在那晚俞家的舞会中见过吗?”少宁说。

  “只见过一面,一见钟情。”九姨婆像自语。“可怜的二姐。”

  少宁望着梵尔,心中一片柔情,他对梵尔不也是舞会中一见钟情吗?

  “你所知道的仅是这些?”梵尔再问。

  “当然不止这些。甚实绍裘对我很好。每次飞行回来,总会带我逛街,我们最喜欢去“惠罗”公司,那儿的东西最美丽最时髦。他曾送我一对凉鞋,红白色软皮编织成的,好美好美,一直保留到现在。他说过,我拥有一对他见过所有女人中最美丽纤细的脚,所以送我凉鞋。他一直对我很好很好——”

  梵尔舆少宁呆住了,怎么越讲越不对了,她对高绍裘的倾慕之情已显露无遗。高绍裘就是她守着一身不嫁的爱情?

  那个时代的女人怎样理解爱情?

  “九姨婆——”少宁轻呼。

  “他带我去过他们空军“励志社”的舞会,那么多年轻飞行员,没有一个比得上他,没有一个。他带我跳华尔滋,所有的人都围在四周看,说我们合舞得天衣无缝,是最佳舞伴,”九姨婆完全沉醉在自己的往事中,脸上带着甜笑,眼中尽是醉意。“他们都说,二姐都比不上我,我们才是金童玉女——”。

  少宁悄悄拖着梵尔退出来。再听下去,怕都是九姨婆的“少女情怀”,不是他们要追寻的主线。

  “现在去订机票,看明天可否成行。”他说。

  三天之后,他们才重临上海。

  仍然住在上次的饭店,仍然找着那位曾带他们游览的的士司机。

  “知道你们一定会再来。”的士司机说得很特别。“尤其这位小姐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

  “方家小姐——不是这位小姐的先人吗?”他说:“她们长得一模一样。”

  “你见过方小姐?”

  “当然没有,但父亲的旧相簿裹有。”

  “能带我们见你父亲?”梵尔急问。

  “只怕不能,他过世了。”司机摇头。“在文革初开始时去世的。”

  “那些旧照片——”

  “明天带给你们,或者你们去我家。”

  “现在就去。”梵尔急不及待,事情真相是否立刻可以出现?

  的士司机姓刘,住在一个狭窄的弄堂(巷子)襄。看得出以前屋子都还不错,可能是中等家庭的公寓。可是几十年下来,红砖都变黑,剥落了,显得寒伧古旧。

  刘司机带他们走进其中一间屋子——就是一个房间。除了光线稍暗,襄面布置还不错,有电视冰箱什么的。

  “地方狭窄,请勿见怪。”他说。

  立刻从柜裹找出一本极旧,不只泛黄而且霉烂的相簿。

  “慢慢看,这是爸爸留下的。”

  梵尔紧张的接过来,开始翻阅。

  “能告诉我关于你们和方家的关系吗?”

  “我们刘家和方家是近乡,都住“慕尔鸣路”,他们十七号,我们二十九号。方家花园是这条马路上最漂亮的房子,方家伯伯当年是上海的名人。父亲则是做生意的,我们刘家是开“会馆”的”。

  “会馆——”少宁不明。

  “会馆就是现在的殡仪馆,上海所有的会馆那时都是父亲开的。”刘司机颇为自傲。

  “解放以后一切改变,父亲被斗,说他专发死人财,便受了点苦。父亲身体不错,捱过去了,十年前他才过世,算是长命。”

  “跟方家很熟?”少宁问。看一眼聚精会神于旧相簿的梵尔。

  “也不是太熟,是邻居,商场上也常见面,反正是朋友,方小姐又那么出名。”

  “她凭什么出名?”

  “哦!她美丽,年轻、富有,又是圣约翰的高才生,还有个什么部长儿子的未婚夫,最主要的是她为人极好,一点架子也没有。”

  这舆九姨婆的话不同,她说她骄傲,冷。是观点舆角度?或是心理因素?

  “父亲告诉你的?”

  “是。当时我若不是小孩就可能未出世,但从小就听许多姨妈姑姐讲起方小姐,大家都喜欢她,也同情她的遭遇。”

  “她遭遇了什么?”

  “姨妈她们说她抛弃了未婚夫,跟一个浪子私奔,不知所踪。她父亲也被她气死。”刘司机摇头。“方家从此衰落。姨妈说她们都不明白,放着大好未婚夫不要,那个浪子凭什么吸引了她?说她一定遇上拆白党。”

  梵尔从旧相簿中拾起头,疑惑地问。

  “是她吗?”

  刘司机和少宁一起趋前,看见旧相片中一个温婉美丽及典雅修长的女孩子,那女孩的确和梵尔有几分相似。

  “就是她,”刘司机很兴奋。“上次我看到任小姐时就很惊讶,你们这么相像。”

  “你怎知道我姓任?”

  “我向饭店职员打听,”刘司机笑。“我以为你会姓方,是方小姐后人。”

  “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。”

  刘司机摸摸头,露出个很困惑的表情。

  “爸爸曾告诉我,或者——方小姐没有离开上海,不过只是怀疑。”

  “为什么怀疑?”

  “爸爸说方小姐失踪后第二年,他和妈妈清明节到天主教坟场上坟,曾经碰到方家的女管家曾太,远远的看见曾太在一坟前祈祷。曾太离开后,他们好奇的过去看看,是一座新坟,碑上除了一个“方”字之所,只有一个年份,那正是方小姐失踪那天的日子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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