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也许不会对别人如此,她分明针对你。”梵尔沉思。“她并非真是那样的女人。”
他想一想,点头。“的确,她以前并不这样,自你出现后,她才变得如此。”他说:“难道她在这件事中也有关联?”
“真有这么一件前后六七十年故事?”她笑起来。笑容会发光似的,—圈圈漾开。
“越来越像是。”他摇摇头。“以后怎么找农敬轩?”
“先截的士回家。”她挽着他的手。“我肚子好饿好饿。”
“好饿就找餐馆“医肚”,不回家。”他说。
他们终于在附近找到一家餐馆,随便吃了点东西,然后站在阳光下,找到一辆的士。
“先上山顶,然后再下山。”她说。
他诧异的望着她,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去游车河兜风?看见她满有把握的笑容,他记起了。
“那家姓农的大屋,”他伸起右手。“就是上次追一辆劳斯莱斯,你说九姨婆坐在上面却又不是的那间古老大屋,门牌上有着“农”字。”
“很聪明,不过后知后觉。”她竟变得俏皮起来。
“如果不是每天二十四小时跟你在一起,真以为你是她的双生姐妹。”他凝视他。
“什么话?”
“你变了好多,自己不觉得吗?”她想一想,点点头。
“一直以来我是个快乐的人,可是最近——我常觉凄苦,只是一刹那就过去。”
终于停在那门牌上有“农”字的古老大屋前。大铁门把墙裹墙外的世界分得清清楚楚,镶花铁门裹透出一丝丝花园的青草芬芳。
他按门铃,两三分钟走出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,他穿着警卫的衣服。
“你们——”那人打量着他们,很机警的样子。“你们可是找舅公老爷?”
舅公老爷?谁?
“我们找农敬轩老先生。”少宁说。
铁门打开,那人露出笑容。
“是。舅公老爷已吩咐下来。”
少宁和梵尔愕然对望,已吩咐下来?吩咐什么?恐怕搞错了吧?他们根本互个认识。
梵尔挽着少宁从容走进去。舅公老爷等的人当然不是他们,然将错就错,否则还真难解释为何求见。
他们直接被引上二楼的一间精雅起坐间,古色古香,极有气派。
“看。现在还有紫檀木的全套家具。”梵尔抚摸着桌桌椅椅。
“你认识紫檀木?”少宁极意外。
这一代的人恐怕连紫檀木三个字都没听过,何况一眼认出来。
“这种就是。”她很肯定的拍拍椅子。“我感觉到它是。”
他怔怔的望着她一阵,心中极迷惑。想问,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背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车轮声,转头,看见一个瘦瘦的老人坐在被佣人推着的轮椅上,慢慢进来。老人极老,脸上好多好多皱纹,眼眸之中却是慈祥。
“我是农敬轩。”他和样的说。又摆摆手,吩咐佣人离开。
“我是韦少宁,她是任梵尔,我们——因为一件特别的事来找你,很冒昧。”
“四五年前,我以为你们早该来了。”他说。
“你认识我们?”梵尔问。
“不认识你们,但知道必有人会来!”他说得玄奇。“我等了太久,快七十年了。”
“为什么等我们?”少宁移动一下身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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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
农敬轩眼中突然睛光一闪。
“为什么你们来?”他反问。“我相信有同一理由,为同一件事。”
两人说不出话。农敬轩能未卜先知?
“我早已见过你们。”他淡淡一笑,那种神情仿佛看透世情,看化人生,眼中一遍清澈澄明。
“你早已认识我们?”少宁不安。
“那一次,你们的车在我对面而过,我——返转头跟着你们,然后越过你们的车回到家里,记得吗?”
“那次——”梵尔倒吸一口凉气。“我们看见车中的女人,以为是熟人,后来追上去知道看错,但车中始终是女人。”
“除了司机,只有我一个人。”他说。
“不可能,我们还以为九姨婆。”少宁叫。农敬轩眉头突然紧皱在一起。
“九妹?”他不能置信的说:“你们可是说的俞家九小姐?”
梵尔整个身体从沙发上弹起来。
“你认识她?”
“她在香港?”农敬轩坐直了。
“我们——需要你的故事,是你口中当年的故事,人和事,”她急切又不稳定的说:“相信你的故事最正确,最清楚。”
“我——并不知道什么故事。”他茫然。
“那你为什么等我们来?”少宁问。
“我以为——你们想去看她的墓。”他说。
“她——方淑媛?她有墓地在这儿?”
农敬轩点点头又点点头,眼光突然变得好温柔,充满了深深的爱意。
“你们不是为了她来的吗?”他说。
“墓地在哪儿?请带我们去。”梵尔喘息,她变得十分激动!
“我让他们备车。”他拍手,服待他的人应声而人,听他吩咐后一声不响的离开。
“我可以送你去,我有车。”少宁说。
“我习惯自己的车。”他摆摆手,举手投足间十分有威严。一看就知绝非平常人。
“请说——方淑媛的事。”梵尔请求。
他眼中瞳孔渐渐收缩,却是一声不响。佣人再上来,推着他的轮椅进入一架小小的可供四人的电梯。梵尔、少宁很窘。
电梯一直落到地上停车场,黑色的古老宾利和穿制服的司机已等在那儿。
农敬轩被佣人抱上汽车,看来他的双腿已不良于行。
他挥挥手,司机立刻驶出花园和大铁门,根本不用吩咐,他仿佛已知去何处。
“你能说——方淑媛的事吗?”梵尔柔声问。农敬轩触电般转头看她。
“你的声音和她一模一样。”他说。
少宁皱眉却是不语。刚才梵尔的声音完全不像平日的她,难道——不。
“请说。”她又说。
“淑媛是我未婚妻,我极爱她,”他开始慢慢叙述。“在上海,她是城中风头最劲的人,因为她的美貌,因为她的家世,因为她的为人,也因为我——父亲当年在上海权倾一时。”
他们静静听着,迷惑是否今日能解。
“我们是最羡慕的一对,我们互相因对方而骄傲,我们很快乐,摆在我们前面的是光明康庄大道。我们甚至计划去美国读书,耶鲁大学已接受了我们。可是——”他的眼睛变得阴沉。“那次在俞家遇见了他。”
高绍裘,必然是他。
“就那一次,淑媛变了。”他深沉叹息。“与她在一起就像舆一个躯壳,没有心,没有血,没有思想,没有感情,再也不是以前那温婉可爱的她。他们私下来往,本来我不知道,是方家大厨的儿子无意中说出来。他每次接她都不敢进屋,毕竟那不是光明正大,那有违道德。”
他胀红了脸,眼中射出愤怒的光芒。事隔七十年,他仍然那么激动,可见当年他受的伤有多深多重。
“他们相爱。”梵尔说。
他又妒又恨的看她,然后又转向少宁。
“不必用不屑的胜利者眼光看我,”他叫。他把少宁当成高绍裘?
“你不会赢,一定——始终你赢不了。”
“农老伯……”少宁吃惊的叫。“你说什么?”
他立刻清醒,慢慢的令自己情绪平静。
“我用尽了任何可行的办法,甚至哀求母亲去劝她,可是她连见母亲都不肯。最后,我只能找到他的妻子,俞家二小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