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品微笑,“这个说法,毫无医学根据。”
卢君替她取起外套,“来,我们到林荫路去。”
一品有种感觉他是想她去看些什么。
果然,那是一个建筑地盘,看得出这一座小小独立洋房,工程进行得如火如荼。林荫路居高临下,海港风光一览无遗,不知怎地,在任何城市中,山上是山上,山脚是山脚,两般不同的景象。
露台还没有装好栏杆,一品站出去看蓝天白云,有点羡慕未来女主人:一切现成,带支牙刷走进来便成。卢君在她身后说:“怎么样?”
“很好。”
“少一个女主人。”
一品听到这种文艺小说中对白,不禁笑了。
“这是真的。”
一品双臂抱在胸前,不置可否。
卢泳忠吸进一口气,“一品,你愿意做这间小屋的女主人吗?”
一品意外,没想到他会求婚,她一开口,答案却比小说作者编排的更加荒谬:“你其实并不了解我。”
卢泳忠只是笑,“我知你是难得的瑰宝。”
他取出一只蓝色丝绒盒子,打开来,展示一枚钻戒,不大不小,品味甚佳。“一品,请你考虑。”
一品把盒盖轻轻盖上,放回他的口袋,“还不是时候,我都没想过”
就在这时候,他们忽然听见异物堕地声,工人们惊呼,骚动,有人喊救命。
第六章
一品那医生本能立刻使她往出事方向奔去。
卢泳忠在她身后叫:“一品,危险,你往什么地方去?”
大门地台上有一工人倒卧,两名同事正替他压胸急救。一品大声说:“我是医生,请让开,快叫救伤车。”
有人说:“医生,水泥斗松脱掉下,刚好压倒他身上。”
一品蹲下,正想检查,发觉伤者头部歪在一边,她去扶起他,发觉他头颅已经变形,她染了一手血,伤者已无法救治。
这时,救护车已呜呜驶至。
一品茫然站起来。真意外,竟在这目睹一宗工伤。救护人员赶到,抬出担架。
那名工人已无生命象,明日,报上将有小小一段新闻报道这宗意外。
一品这时抬起头来,看到卢泳忠与司机站在一旁,与警察对话。
一品静静走过去,身上沾了血渍,她也回答了警方询问。
一条生命悄悄逝去,蓝天白云却与意外没有发生前一模一样平静。
“一品,车子在这边。”
卢泳忠想来拉她,一品摇摇头,摊开脏手掌。
好一个卢泳忠,轻轻说:“你不怕,我为什么怕。”他紧紧握住她的手,这还是第一次,他发觉她的手很小很轻。
一路上他们没有谈话,到了公寓门口,卢泳忠说:“我送你上去休息。”
是一品按住他的手,“我有话同你说。”
卢泳忠脸色忽然苍白,她要拒绝他了,他立刻逃避,“今天你累了,改天才谈。”
一品非常坚持,“不,现在就同你说清楚。”
卢泳忠几乎流泪,无奈只得面对现实,跟一品入屋。
一品命令他:“坐下,以免听得惊吓摔倒。”
“你有话说吧。”
“我有病。”
卢君诧异,“介绍人一早告诉我。”
“是恶疾。”
“可是经已治愈。”
“五年内尚有复发机会。”她提醒他。
“那么,我陪你看五年后情况如何。”
一品没想到难题实时获得解答,看样子卢君是大事化小,小事化无的高手。她最欣赏这种人。
一品微笑,“五年是很长的一段日子。”
“到了我这种年纪,很快就会过去。”
“我认识一位小姐,很适合做这种小洋房女主人。”
“啊,是谁?”
“她长得很漂亮,是位女演员,叫以莉。”一品暗示他找错对象。
卢泳忠笑了,用手擦擦鼻子。
一品看出端倪来。
他终于说:“我一早认识姚小姐,不劳你介绍。”
“啊!”
“姚小姐踏出社会已有十年八载,大名鼎鼎,无人不识。”
一品脸红,“呵”又碰了软钉子。
母亲说得对,这人不简单。
“还有什么问题吗?”
一品摇摇头。
“那我先回公司处理今天这宗意外。”
一品点点头。
“奇怪,”卢泳忠说:“杨医生同杨一品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。”
一品颔首:“双面怪医。”
卢泳忠笑离去。
稍后一品发觉他把小小蓝色首饰盒放在水果盘,一只黄色大柚子上面。
她取出戒指细看,发觉指环内侧已经刻了字:给一品,泳忠,以及年月日。她试戴,大小刚刚好。
卢君是个极顶聪明的人,可是那伶俐的灵魂却装在一具非常平凡的肉体之内,真正委屈了他。
一品把指环放回盒内。这时她才洗刷双手,接沐浴更衣。
电话铃响,一品正想找人说话。
“品姐,我是本领。”
“本领,听到你声音真高兴。”“品姐,你身体无恙吧。”
“你们都知道了。”
“听说已经治愈,大家都放心。”
“你还有什么话说?”一品洞悉师妹心意。
“品姐,”李本领有点不好意思:“你觉得周炎这个人怎么样?”
一品一听,立刻就笑。
“品姐,别打趣我。”她略见忸怩。
“你放心,周炎很好,只是比较任性,有孩子气。”
李本领答:“我也这么想。”
“给他一点时间,叫他回学校去,过几年就脱胎换骨了。”
“那么,我们之间会有前途?”
“当然,年龄相仿,志趣相同。”
“谢谢你,品姐。”
“就这么一个问题?”
“还有,那副激光手术刀─”
“不忙归还,你拿去用吧。”
“我代表大家谢谢你。”
第二天,一品回诊所办了一点事,提早回家休息,一进门,看见一只彩色斑斓火鹦鹉飞过来,一边学人语:“大小姐回来了,大小姐回来了。”
一品惊喜:“二晶,是你?”
这些奇禽异兽,当然由她带来,可是室内盆栽却已给它啄乱。
二晶自书房转出来,“是我。”
一品松口气,“想煞我了。”
姐妹紧紧拥抱不放。然后,她们彼此打量。
一品发觉二晶胖了一点,身段健硕,肤色微棕,似名运动健将。
二晶看姐姐,“噫,弱不禁风,面色苍白,这些日子,亏你还瞒得住老妈。”
一品叹口气,“身体慢慢可以养回来。”
“对,主要是心灵依旧活泼。”
一品看牢妹妹,“你呢?”
二晶摊摊手。
“没有进展?”
“有时忙得连一整天也说不上一句话。”
“那么糟?”
“也不是,彼此都感觉到对方在身边,十分安慰。”
“那就已经足够。”一品点头。
二晶说:“这次工程完毕,他决定回大学重拾职。”
“那多好,不必东奔西跑。”
“要是想有进一步发展,得跟去。”
二晶说:“嗯,那就看你有多需要他了。”
这时,大鹦鹉飞过来,停在二晶肩膀上,啄她耳朵,二晶咕咕笑,看得出她还是开心的。
一品问:“你自己的工作呢?”
“只得暂时停下来,当作休息。”一品想一想,“有时希望男生也牺牲一下。”
“他们甚有压力,他们如果停下来,叫没出息,父母亲友以至爱人都会看不起他。”
的确是。“你去看过妈妈没有?”
二晶说:“一早去过了,她告诉我,有个能干的生意人与你来往甚密。”
一品笑笑。
“可有照片?”
一品把在箱根拍摄的合照给妹妹看。
“唔,很老实。”
一品微笑,“你可以坦白。”
“能干的男人,无论长得怎么样,都是能干的男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