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露台里吃完了冷盆,觉得口渴。
刚想出去拿杯水喝,有一个人进来了。
“谁是爱华?”他问。
“我是。”我答。
“琴妮叫我拿杯果汁给你。”
“谢谢。”我说,我拿过杯子。
他看看我。“我叫汤尼。”
“啊,原来是你,”我说:“我们见过的。”
“是吗?”他说:“我倒希望在露台坐坐。”
他看着我,象是征求我的同意。
“你请坐,别客气,这不是我的地方,大家都是客人。”我连忙说。
他坐下了。
我呆着,不知道做些什么才好。
“你是琴妮的同学?”
“是的。”我知道他在引我说话。
“你不常来吧?”他问。
“不,第一次。”
“为什么今天破例会来呢?”他问。
“因为……今天我很不高兴。”
“不高兴才来派对?与众不同。”他笑。
我无聊的看着自己的手。“也许来错了。”我说。
“不会,来高兴一下也是好的。”
我摇摇头。
“要跳舞吗?”
“不要,谢谢你。”
“看样子你真的不太高兴。”他说。
“是的,我不很适应这里。”
“你与父母吵架?”他看着我。
“没有。”我说。
“与男朋友吵架。”他微笑。
“我没有男朋友。”
“那是为了什么?”
“没什么。”我不想对陌生人多说心事。
“看来我是在打扰你呢,是不是?”
“没有。”我说。
“外边很热闹,出去走走。”他说。
“不,我还是留在这里。”
他坐了下来,并没有走,他陪我呆着。
“今天我也不开心。”他说。
我听着他。
“我跟我女朋友吵了。”他说。
我看他一眼。
“她跟了一个有钱人跑掉啦!”汤尼摊摊手。
他样子并不太悲伤。我怀疑他是否在说真话。
“你是在说真话?”我问。
“当然。”
“你留不住她?”我问。
“是的,因为我没太多的钱。”
“可是你穿得很好。”
“但是女人太贪心。我打算向她求婚的。谁知道她倒跑了。”他说。
“我不很明白这个故事。”我摇摇头。
“你不会明白的,你太小了。”
“也许是。”
这时候琴妮来了,“汤尼,大家到处找你!”
“做什么?”
“出来唱一支歌。”琴妮说。
“不唱了。 ”
“赏个脸嘛!”琴妮恳求。
“我实在不想唱,”汤尼说;“你代我道个歉,说我喉咙不舒服,好不好?”
“好是好的,不过大家会失望了。”
“下次总有机会。”汤尼道。
琴妮点点头,出去了。
“你是唱歌的?”我问。“是。”
“我想起来了,琴妮说过。”我道。
“你听过了我的歌没有?”
“没有,也许听了还不知道。”我坦白说。
“很好。”他点点头。
“好?我以为你会生气。”我说。
“反正唱得糟,不听也罢。”他说。
“你这样说,我倒要听一听了。”我说。
他叹了一口气。
我不出声。我只是看着他。
他穿着一套西装,头发梳得很服,样子生得好,但是这一切加在一起便显得有点俗。
琴妮说他是个很出名的唱歌人呢。
“我想回家了。”我说。
“为什么?舞会才开始。”
“没有什么,我出去与琴妮说一声,我回去了。”
“我送你?”
“不用不用,从来没人送过我。”
“但是什么都有第一次呢。”说他。
“不用了。”
“好,不用。”他作一手势。
我出客厅,但是找不到琴妮。
我自己去开门,汤尼站在门口。
我意外地看他一眼。
“你是一个灰色的女孩子。”他说。
我又看他一眼,他那句话讲得很俗。
“下面很暗,我替你叫一部车子。”
“好的。”
他陪我走下山,叫了一部街车。
“再见,”我说:“谢谢你,与琴妮说一声,告诉她我早退。”
“可以。”他说:“再见。”
“再见。”我说。
车子开走了。
家中灯光还是极亮。
麻将还没散。爸在看报纸。
我没精打采的回家,他见到了我。
“舞会这么快就散了?”他看着手表。
“是的。”我说。
“没这么快吧?想必是你先回来了。”
“唔。”
“为什么不多玩一会儿呢?大家年轻人在一起,应该有味道才是呀。”
“我不想玩了,我又不会跳舞。”
“爱华,你这样孤独,又有什么好处?来,坐下爸与你慢慢谈。”
我坐下。
“这件新衣不错,很漂亮。”他说。
“谢谢爸爸。”
“应该玩久一点嘛。”爸问:“有没有人请你跳舞?”
“没有。”我说:“我躲在露台上。”
“哈!”爸笑了。
“爸,我明天想去看小弟。”
“去看他干什么?”爸诧异的问:“他是今天早上才去的。”
“我挂念他。”
“爱华,你就要把小弟给宠坏了。”
“是吗?”我低下头。
“不要去看他,最低限度等到下个星期再说。”
“下个星期?”我惘然问。
“是的,爱华,稍长一点时间,让他熟习了那边的生活再说。”
“好的。”我说“下个星期去看他。”
“爱华,别闷着,笑一笑。”
我并不想笑。
妈正在打牌,兴奋得不得了,大呼小叫的,我看过去一眼,觉得真不入眼。
爸伸了一个懒腰,“真累。”
我看着他。
“我去休息了,爱华,你也早点睡吧。”他起身,慢慢的走到房间去。
我在客厅里呆了一会儿,也回房,想了很久,才终于睡了。
第二天上学,琴妮笑我。
“那么快就走了,是不是与汤尼溜出去玩?”
“没有,绝对没有好不好?”我说:“他甚至没有送我回家,替我叫一个车子,我就回去了。”
“他不送你?”琴妮问。
“没有,我不让他送。”
“哎呀,你太傻了。”琴妮低嚷。
“傻?”我不解。
“当然,多少人要他送,他还不送呢。”琴妮惋惜地说。
“是吗?”我淡然笑。
“汤尼对你好不好?”她又问。
“好?什么意思呢?”
“他说了些什么?”琴妮问。
“我也记不起来了,他好象说与女朋友吵了架。”
“真的?”琴妮大表兴趣。
“你不知道吗?”我看她一眼。
“不知道,他从来不讲的。”
“那怎么会对我讲呢?”我问。
“不知道。可能他喜欢你。”琴妮笑。
“他是那么大的大人物吗?看样子他的一举一动都好象会引起你的兴趣似的。”我说。
“当然,迷他的又不只我一个。”琴妮说。
“迷?为什么要迷他呢?我看他也不怎么稀奇,瘦削成那个样子,脸也不太漂亮。”
“但是他有味道,歌又唱得好。”琴妮道。
“歌?我没听过他的歌,但是讲到味道,又不是吃菜,怎么人也说味道?”我笑问。
琴妮也笑了,“爱华,你真是——”
“我怎么?”
“太不明白我在说些什么。”
“唔。”
琴妮说:“但是那天晚上汤尼也先走了。”
“真的?”
“是,找来找去都找不到他。”琴妮说。
“也许他与女朋友吵了,不开心。”我说。
“什么女朋友?”琴妮有点妒忌,“他的女朋友每天都换,谁可以说是他的女朋友了?”
“真的呀!”
“当然,而且都是不太正派的女人,我不喜欢她们。”琴妮愤然的说。
“她们又不用你喜欢,是他的女朋友,他喜欢还不够吗?”我笑她。
“你这个人!”琴妮伸手打了我一下。
“照你这么讲,他好象很坏呢。”我说。
“就是因为坏才有味道。”琴妮坦白地说。
“琴妮!”我有点吃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