思虑良久,她决定去跟他讲理。
婚姻的第十二天,她在千思万想了千万回之后,鼓足勇气兼硬起头皮去敲他那焕然一新书房的门。
门打开的刹那,他只睨了她一眼,就毫不留情的讽刺:“多礼小姐,你不觉得敲门对你我而言很多此一举吗?尤其是在你把我的书房变成廉价香水工厂之后。”
如此的开端似乎很不祥。什么叫廉价香水工厂?
水仙是过了须臾才想通,原来他在挞伐她以香水令他的书房“满室生香”了!真是不识好人心,水仙咕哝。
“它们才不廉价!”水仙太过认真的抗辩。“它们可是我生命中最昂贵的奢侈品。”
“它们?”
“水仙花味的香水,它们贵得离谱。”
“原来如此,这么说来我真该对你的慷慨感激涕零罗?”他用一种根本不像感激涕零的草率语气说道。
“算了,那只是举手之劳,帮你去去霉味。不过如果你真想表示感激,涕零倒也不必了,你只须看在和平的份上,答应我另一项建言。”逮住机会,她半点都不迟疑的加以利用。
“又是和平!”庄颐满脸嫌恶的瞪著书架低喃,仿佛不懂她为什么能想出那么多“和平”之举?“你究竟想建言什么?”他很不耐的问。
“我想......建议你上医院去再仔细的做一次检查。”
“检查什么?”
“你的腿!”
“幸好你不是指我的精神病!”他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的揶揄:“你知道,最近我已被你无谓的和平搞得神经兮兮了!”
水仙懂了,原来他在抱怨“和平”来得太频繁了,不过她可没蠢得不懂擅加利用机会。“这意思是只要看的不是精神病,你就同意上医院?”
庄颐微笑,笑得很诡异。“我记得我们都同意战争与和平的条件是对等的。而和平既已成立,我也的确充分配合了你所谓的和平,所以现在,我也想分和平的一杯羹,索取某些──和平的好处。”他把轮椅往前移了一步。
“何谓......和平的好处?”她反射性的后退一步,很自然的规避他紧迫向她的压力。
“例如──先前我建议的和平之吻!”他漫不经心的抚着轮椅扶手,表情既沉着又暧昧。
“你的意思是──只要一个吻,你就同意上医院检查?”水仙开始考虑“牺牲”了,毕竟一个吻不算什么,更何况,她若老实,就得承认根本不讨厌他的吻。
“那还得看这个吻值不值得!”他的表情愈来愈好整以暇。
“怎样......怎样的吻,才够得上你所谓的‘值得’?”这样的好奇,让水仙一出口就咬住自己的唇。
因为她的疑问,他的眼神变深邃了。“主动──积极且柔软。”他以令人心跳加速的眼神凝视她好半晌才柔声回答。
水仙差点跳了起来;他怎么能要求她积极、主动?他是不是又想藉此达到挞伐她“放荡”的目的?重重的困惑让水仙心情紊乱极了。“看医生是为了你的腿着想,你不该勒索我!我不会允许你这么做。”她抗议。
但他却拿她日前的语气来反将她一军。“是和平允许我这么做的,难道你不想要和平了吗?”
“我真打了自己一巴掌,对不对?”她瞪着他低喃:“为什么想做这种要求?你并不真喜欢我的吻,不是吗?”
“喜不喜欢得由我自己决定,不是吗?”他挪开停在她唇上那充满欲望的注视,颇粗鲁的答。
“可是,我想你会后悔的。”她润了润唇,眉宇之间已有几分软化与认命。
“为一个吻后悔?”他嘎然而笑,之后不耐的说:“想要和平就快点付诸行动,不然时限一过,一切条件都得从头。”
他可真是迫不及待啊!但水仙怀疑庄颐迫不及待的动机何在?
她先是控诉般的看着他,接着勉强自己颤巍巍的靠近他的轮椅站定在他面前。她咬着柔软的唇,吸气壮胆,闭上眼睛,噘起嘴唇,俯身向他,然后..….
似乎是焦距没有对准,她稍稍去撞到他的颊,而她的唇则正好落在他那略带胡碴的唇角。他面无表情,仿佛对她的努力与闪失视若无睹。
而他无动于衷的样子真的激恼水仙了。先前他的吻可是热炽如火的,如今他却变成道地的“冷霜子”了。他令水仙产生了想榨出他回应的念头。水仙回忆着前两次他吻她的情形,她放松噘起的嘴唇,捧起他方正的下巴,压下嘴唇。
这样的主动果真效果惊人!在她的诱哄下,他坚实光滑且刚强的嘴唇轮廓分开了,她让他一尝自己舌头戏弄的滋味。
庄颐愉悦的叹息,心跳开始在胸腔撞击,兴奋的感觉也同时升起。他一手攫着她的腰肢、一手压着她的头部,把她揪上他的膝盖令她跨坐在他的亢奋间。扑鼻湹乃苫ㄏ愫徒籼潘附诘娜嵯阜⑺慷剂钏宰怼K⒍鎏玫母泄偌负跏懿蛔×拴r许久以来,他已认命的要过独善其身的无欲生活,但这女人唤醒了他古老的欲望,削弱了他怨憎的决心。
品尝她那柔美如水仙花蕾心般柔软的唇瓣,便像被下了一道神奇的符咒,在唇触的最后短暂片刻,庄颐像个和他契合多年的情人,在她唇内做最狂野的冲刺,在她的身体做最亲密的磨擦。
庄颐和水仙的双眼在冲刺和磨擦的尽头同时张开,错愕且迷惘。不懂两人为什么会如此爱恋彼此唇内及躯体的芬芳?
水仙感觉自己正“放荡”的坐在他腿上,并抵着某种不太熟悉的炙热时,已是“积极主动”的吻结束好几秒之后的事了。而“放荡”这两个字眼像针刺般的,让她由他膝上连撞带跌的跳起来。尽管如此,她依旧能感觉到他温暖的鼻息以及他那令人晕眩的心跳,还有他眼里欲望的迷濛。
但很快的,他眼里的迷濛烟雾便消失无踪,取而代之的是她再熟稔不过,那带有掠夺与挞伐意味的眼光。
“多么美妙的‘和平’,亲爱的水仙,接下来还有什么比这更刺激有趣的和平运动吗?”他问。
很奇怪,再亲密的称呼由他口中说出来都成带刺的嘲弄。
水仙窘困的别开头。“别荒谬了,这只不过是个增进情谊的友情之吻!”
“那怎样的吻才算爱情之吻?”庄颐的神情又变冷峻了。“要一边在床上打滚才算数吗?真是可喜可贺,我大概娶了个数不清自己曾和多少男人在床上打过滚的女人了。而残废配荡妇,实在是难能可贵的‘天作之合’!”
他怎能如此?就在刚刚经历一个吻之后,马上就回过头来鄙视她。他怎能?而她又为什么该一直忍受他突兀且无止境的恶劣情绪?或许她最该做的是送他一巴掌,打掉他的偏执与刚愎自用。
而水仙也真的让自已的冲动化为行动了。她一巴掌挥向庄颐,在他的颊上出现五指印及他的眼神变得更为冷酷时,她用足以和他抗衡的平板冰冷说道:“这一巴掌只是要向你证明──你我都是人,我们都会痛。”
说完,她麻木的转身,不再在乎他有什么想法,也不再看他表情的扭开书房门把走了出去。她告诉自己根本不用在乎他冷厉的言语,不用在乎他苛吝的表情,不用在乎他的怨恨以及他难以平复的心,更不必在乎什么鬼和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