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,她落泪的心,无语的在反驳着她的不在乎!
而被合在门内的庄颐,神情虽然依旧僵硬,但他深邃漂亮的眼睛流露出了疲惫与哀伤,或许,他正后悔着破坏了好不容易才建立的和平。
※ ※ ※
翌日,和平被破坏之后的战争持续着。
一整天,水仙关在她的房里,连用餐时间都以身体不适推拖着,不肯踏出房门一步。
晚餐时,淑姨以讥讽的语气睨着庄颐说道:“她昨晚大概遭狼吻了,所以现在正在疗伤。”
庄颐只是表情更加冷淡的拨动着他眼前的食物,但他一口都没送进嘴巴。
看来他并非真的无动于衷。淑姨把一个茶杯重重的放在他的桌边,瞪瞪他,寓意深长的谴责:“你是知道的,水仙花如果没有水的供养,会枯萎得很快,而你,是个连施舍一杯水都吝啬的人。”
淑姨端着托盘进厨房前,还嘀嘀咕咕着:“真搞不懂,人家说龙生龙、凤生凤,为什么你却和你热忱的父母有着截然不同的冷漠性情?”
淑姨消失了,庄颐也停止拨弄餐盘。
为什么?他蹙眉思索着淑姨的问题。为什么....
因为生命中有太多看似简单容易,其实却复杂纷沓的事!因为,他的乖张跋扈早已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,他无力改变。
但是──真的无力改变吗?他能否认自己偶尔也会思念一早起来看见阳光与笑脸的好心情吗?他能否认他十分想念站立在土地上的感觉吗?
不,他不能否认。他更不能否认的是,自己多想回复车祸前的自己──对人生与人们永远抱持“信心”与“信任”态度的自己。
可是他真的能吗?能再信任任何女人吗?尤其是有他鄙视的欺骗、放纵性格的黎水仙,他该信任她想助他一臂之力,让他的腿找到复原生机的诚意吗?
或许应该!再赌一次又何妨?反正他能输的都输得差不多了。而且这可能是他人生唯一一线生机,也是仅剩的一次机会,一次让他去重拾阳光与信任别人的机会。至少,他不能不给自己一次机会。
何况──假使他赌赢了呢?
那便意味着一个崭新的生命及一份崭新的生活,虽则,失去的憾恨难以弥补,但至少仍有来者可追。
想到这里,他突然感觉有股莫名的振奋力量在牵引着他,使他有些迫不及待。
多少年没有感受这样的元气与活力了?他思索,但很快的放弃答案,因为他眼前最需要做的事不是回头看而是向前看,他必须找黎水仙求和,并索求她曾经应允的协助。
于是那晚,他请求淑姨帮他投了一张便笺进她的门缝,上面写着:
我曾经狠狼的痛过,所以我比你更熟悉疼痛的滋味,但如果我真能由你那里获得救赎,那么我愿意以更疼痛的方式来痊愈!
又,请原谅我昨天的无礼!
庄颐
水仙收到庄颐的和平便笺了!她思索没多久,就决定原谅他的“无礼”,一切只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明白,庄颐与她之间的和平比战争还不易获得,他的道歉更是难能可贵。
于是当婚姻忽忽迈入第十四天时,水仙推着庄颐出现在她因结婚而递出辞呈的这家大医院中。
她不敢接近小儿科,且庆幸神经外科和复健科与它相距的够远,她并非排斥遇上以前的老同事,只是怕撞见庄琛。很奇怪,她一进医院,就仿佛看见庄琛痛苦煎熬的脸庞在她眼前晃动,或者,今天来到医院受复检这种磨难的不只庄颐,还有她自己,差别只在庄颐接受的是腿部复检,而她接受的却是过往记忆的复检。
庄颐的腿部检验,最初是很顺利的在进行着。
几个在医学界颇具权威的医生为庄颐会怨螅扛鋈硕即磴涤谧U在不良于行的十年之间,竟然能让腿部的肌肉保持的如此完整正常,更教所有人震惊的是──他的腿根本是有知觉的,而那意味着──他的腿有再行走的可能。
获知这个讯息时,水仙和庄颐正一同被请进复健室听取最初的检验报告,当时水仙唯一的表情是──傻眼。难怪,第一次在庄颐书房的那夜,他连摔跌在她身上都显得十分痛苦,原来他的腿还有痛觉。
在座几个医师里,唯一没有太吃惊表情的只有复健科的洪立夫医师,他以半调侃半莫可奈何的语气说道:“庄颐是个很有个性的病人。其实,早在几年前他就发觉他的腿部有刺痛现象,我想那是他持续不辍的在家里自己做复健练习的成绩,可是基于某种私人原因,他不接受我要他上医院来做更精密、更完善治疗的建议。”
洪医师的话有些含糊。大概基于职业道德,洪立夫并没有补充何谓“私人原因”。而水仙也不好意思当着众医生和庄颐的面满足她的好奇,于是她暗自决定要私下找个时间再来拜访洪医师。
后来,所有的医师陆续走出复健室,仅余洪立夫和他们夫妻留在原地做复健谘询。
一开始,两个男人的话题与复健无关,是一种关于什么“营养免疫学”的研究问题,过了约三分钟,洪立夫才坐直身躯,面容一整的将话锋一转。
这次庄颐复检的所有精采部分也由这一刻开始。
洪立夫表情平淡却正经的说:“刚刚在座的几位医生都曾给两位复健的重点与资讯,而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,我必须向两位补充一下,那就是你们夫妻两的性生活。”
犹如一记猛棍,水仙和庄颐同时面面相觑。
“性?”庄颐皱起眉,好像很迷惑自己听到的究竟是什么?
“不要怀疑,也请据实回答。”洪立夫拿起纸笔,开始以做医生的公式化问道:“请问,你们行房了吗?”
“没──我以为他.....”水仙很快的跳起来回答,摆明着在澄清,但她的回答很吞吐。
“你以为他不能?”洪医师很直接的说出她难以启齿的话。
“是......是的。”
洪医师没有任何表情的点头,面向庄颐又问:“庄颐,在腿伤的这十年当中,你曾勃起吗?”
勃起?洪医师的问话方式让水仙脸红了起来。实在说,一个护士理应对这种问题见怪不怪,可是......事关切身时又另当别论。
不过她害臊的样子却触怒了庄颐,他多疑的以为她又在卖弄纯真。“当然,洪医师,我总共吻过我的妻子三次,我发誓我每次都“性”致勃勃,可是你不认为你问我纯真的妻子这种问题太直接了吗?她无邪到不懂什么叫亢奋呢。”他的语气讽刺到无以复加。
“是吗?好的,我会小心选择问题,我们刚谈到哪儿?对了,你能勃起,那很好,意味着你能做爱!”洪医师的问题根本丝亳没有“小心选择”的迹象。
“做爱也得有爱才能做。”庄颐咕哝在嘴里。
而洪医师听若未闻的继续说:“根据研究报导,较活跃的性生活其实有助复健,当然刚开始要慢慢来,你必须循序渐进的骋驰于你睽违已久的失乐园中。”
睽违已久的失乐园?医生对病人说“睽违已久的失乐园”这样的话?
水仙不自觉的瞪大眼睛,神情显得坐立不安。她知道庄颐和洪医师相识多年,自然开得起这种玩笑,只不过她不习惯自己成为这玩笑中的主角。
她很尴尬。庄颐突然察觉水仙的这点情绪并非伪装,他不以为这是个性经验丰富的女人在医生谈性时该有的情绪反应,但他也突然明白自己喜欢她这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