频频心想,生活总是那么残酷,如果马旭真的没上那架飞机,她就会说出那件事,而正直磊落的丁玫未必会接受。话说回来,当然了,当然了,年轻人犯错误,连上帝都会原谅,何况马旭那时还真的年轻。
“玫玫,也许我不该在个时候这么说,但是,如果有一天你们俩没有好成,一定不是外界的原因,而是你们俩自己,当然我只希望你过得好。” 丁玫一脸困惑。她把枕头抱在胸前。
“我不懂,你说你只希望我过得好,不希望他吗?”
“也许没那么强烈。实际上,我和你不同的,我永远不会对他那种男人认真的。”频频侧身坐起来,说得认真。
“那么,对胡子呢?你敢说,你也不认真?”丁玫追问。
“怎么说呢?我现在还不想对任何一个男人认真,但有时又需要有个男人来作伴,我只能和他周旋不长的时间,时间一长,我马上就起腻,也可能值得我认真的那个男人还没长大,或是已经误入了别人的家门。”
“你真这么看,那胡子知道你的这层想法吗?”
“你以为胡子和我会怎么?他下个月就结婚了,当然不是我,请我嫁给他我都不会干。”频频有点激动。 丁玫没说话,只伸手过去搂住频频的肩,她觉得频频在发抖。
“我知道你心里难受,频频,不管怎么,我是你永远的朋友和姐妹。”
频频叹了口气。
“我也不知道如何对你说,你太单纯,又太善良,而这个世界是复杂的,人的感情也是复杂的,只是更多的时候我们难辨真假,像胡子这样正热恋着,正准备结婚的男人,干嘛要来找我呢?而我又为什么总是去充当这种角色?是不是我生得贱?”
“不,你心里苦,我知道,这也许是发泄痛苦的一种方式。”
“只是我看到了太多这样的男人,这很影响我对男人的看法,我没法对他们认真,但我并不苦,因为我正视今天这残酷的现实。”
“残酷的现实……”丁玫喃喃地重复着。
第十章
一大早,丁玫如常上班,接到美国长途,是母亲。
母亲再次催她快一点办护照,不惜一切,因为她和爸爸都需要她,母亲说:“玫玫,只有你来了我们才像一家人。”
丁玫心里有不祥之兆。难道父母也……
“玫玫,不瞒你说,你不来,我们这个家就要散了,你爸他有了别的女人,妈现在只有你啊!”
丁玫真切听到母亲的哽咽泣声,心也发颤。
“妈妈,我会快去的,只是从办护照开始,我们单位就要叫我办辞职,这样我连住的地方也没有,万一签证签不出来……” “你不用担心,不会签不出来,至于住的地方,你去找林阿姨,她会帮你。
“妈,你还不知道,林阿姨去年就得了癌症了,现在总在化疗什么的。”
“天啊!妈再想办法,你自己要抓紧办,答应我,好吗?”
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,丁玫想起了马旭。但是咬住嘴唇,她没有对母亲说。
放下电话,丁玫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,又下雨了,绵绵的细雨让人感到压抑。去打听消息的频频,到现在还没有回音,这不免让丁玫心里更加烦闷和慌乱。
那一天过得很漫长,下午还不到下班的时间,天却完全黑了下来。就在这个时候,频频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。 丁玫是在无奈之极转身准备收拾一下东西下班的时候看见频频的,只在那一个瞬间,她就从频频僵硬的笑容中读懂了一切。
频频移步向前,对她说:
“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样,那边全乱套了,根本没办法查到姓名,只知道机组人员相机上乘客全部遇难,我想,我们只能祈祷他不在飞机上。”
丁玫眼睛失神,盯住频频。
“你骗我,你查到了,对吗?”
“不,没有。”频频搂紧丁玫瘦弱的肩:“我说过会把无论是什么结果都告诉你的,你还不信?”
丁玫又目不转睛地把频频看了好一会儿,确实看不出什么来才作罢。 “我妈又来电话催我办护照办手续。”
“那你还不快办?”频频有点喜出望外。
“那我得先辞职,房子也要退,往哪住呢?”
“住我那吧,我隔壁是间空闲房,跟管房子的人说一说,只暂住几个月,给他点小费,应该没问题吧。”
“那我就等马旭回来,再办。”
“何必等他,可以同时进行嘛。”
丁玫没吱声,看来她可能是默许了频频的建议,因为她的心里同样惦念远在大洋彼岸的母亲和父亲。
实际上,频频现在的心里才是七上八下,如果丁玫能够快点走掉,马旭的事以后写信告诉她也不迟。频频的表姐传过话来,说确有一个叫马旭的人登了机,但从身份证的号码上看好像不是四川人,其他的详实情况要过段时间才知道,频频只祈祷并不是那个他们找的马旭,而看一眼丁玫她就知道自己的重任,暂时只能独自忍受这灾难的折磨,所以她装出若无其事地劝丁玫快办快走,而她自己心头的那一层焦虑又是何等难熬啊!幸亏她没有讲出过去的那些事,马旭在丁玫心目中的形象还是那么高大完美。现在想来,这一切已经不再重要,她为自己曾经有过的认真和执拗深深地叹息,这叫什么,这叫天助我也,不,这叫天有不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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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午时分,广州城市的喧闹声震耳欲聋,那声音就像一部电影音响放得过大似的。这个城市无论白天黑夜都被那持续不断的噪音包围着。马旭往前走着,走过海珠桥,海珠广场,他的脚步不肯停下来,他怎么也想下到会遇到这样的事,他们一行三人是跟着一个叫“橡皮”的小个子男人来到这座城市画那批画的。美术学院的毕业生不是为了钱,是不肯画这些不动脑的东西的,正因为有几千元钱在前方放着,马旭和他的哥儿们才会那么卖劲。昨天老板收走了画,并跟他们结了帐,这下午橡皮算给他们几个人听的,马旭可以得四千三佰元。其他几个人比马旭略少些,可今早一睁眼橡皮这小子不见了,等马旭按照自己的生物钟晚睡晚起醒过来时,只剩下那两个急得团团的小子围着自己,橡皮给马旭留下个信封,内有一千五百元钱,还有张条子,上面写着:马儿,对不起了,我也是不得已的。马旭一股血冲到脑门上,大骂起来。
“橡皮个龟儿子,老子劈了你龟儿子!”
那两个小子更是无奈,说:
“早上起来上厕所,看见橡皮拎着包往外来,问他,他龟儿子说去银行。后来才反应过来去银行拎那么大个包作啥子?”
“对头,现在都是下午了,他龟儿子肯定跑了!”
马旭只是抽着烟,没吱声。
“马儿,把那些钱分了回去,再找他龟儿子算帐。”
马旭这才恍悟:
“怎么,他一点也没给你们留下钱?”
“嗯。”两人点头。
“这个黑心肝的,老子回去不砍死他龟儿才怪!”马旭大怒。
“橡皮肯定不敢回家,鬼晓得他会到哪里?”一个说。
“怕啥子,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。”另一个更是摩拳擦掌。
“他总要回家,他不可能一辈子不回家嘛?”马旭猛吸了几口烟,有些无奈地把那一千五百元三人平分,每人五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