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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7 页

 

  葛懿德非常认真地想了想,说,“大概半年的样子。”

  实在难以置信。

  大概要因个案的轻重而定夺痊愈的速度。

  一定是我脸上流露的表情,叫葛懿德看出个所以然来。

  她竟说:

  “要看当事人对人生的体会与处理;有甚于案情的轻重。”

  小葛说这样话时竟毫不回避地瞪着我看。眼神有时能表达的比语言还要多。我知她对我的过去一定已有所闻。

  我苦笑。

  一点也不稀奇,根本是全城皆知的故事。小葛也许说得对。人们崇尚比较,真是很不必的一回事。

  某人双腿折断了,就认定他的痛楚必比另一个只缺了一条腿的深。合理吗?

  怎么会呢?各有各的官能感受,因而各有各的难过。并非有人比自己更凄凉,就切实地稍减心头痛苦的。

  无可否认,葛鼓德对创伤的处置,比我大方慷慨得多。

  我不期然他说:

  “小葛,你是个大量的人!”

  “也因为我并无选择!”

  我呆住。差不多每一句说话,都会发人深省。

  “江小姐,我这句是真心诚意的话。郭少风要变心,我无奈其何,我甚而没有资格与环境去发泄一口龌龊气。于是,只能狠一狠心,打掉门牙和血吞,依然笑脸迎人。”

  “好志气!”

  “刚才郭少风一定奇怪,我怎么还能如此开怀大笑,他认定了我要躺在床上,求生不能,求死不得的哀悼一段深情吧?时代不同了,怎么可能还有这回事。”

  “小葛,你好好地干,总有叫他更下不了台的一日!”我是感同身受。

  “江小姐,我并不为等那一日而活得更好。”

  这算不算是一掌掴到我脸上去,叫人金星乱冒,拿了良心作狗肺。我木然,无辞以对。

  “请恕我直言。江小姐,并不值得的。”

  葛懿德重重地叹一口气。

  “为一个无情无义的人,挤流血与汗,一下子觉醒,看出了他本来的狰狞面目,还要为把他教训一顿,而加倍的努力,苦了自己,是太不值得的一回事了。教训令人成熟,何必要给他培养一条成长的道路,就让他以为胜利了,永享太平了,他将会错得越大,失得越多,终有一日万劫不复。骄兵必败。江小姐,”小葛很诚意他说:“我没有选择的余地,就算有,我也不会浪掷力气。”

  一时间,我不能回应葛懿德。

  她的意见,我需要消化,才能知道是否适合我的脾胃。

  小葛以温柔而诚恳的眼光看我,声音调得很低,说:

  “江小姐,跟在你身边只不过短短一段日子,真是深感庆幸。这决不是场面客气话。在今天,找本事女人不难,要做人做得有原则的,却不容易了。跟你相识,真是缘份。然而,原则坚守错误,最能害惨自己。我因此非常冒昧他讲了自己的际遇与意见,未必尽如你心,但未尝不可作为参考。”

  “我衷心地感谢,君子爱人以德。这年头,肯厚颜直谏者实在有如凤毛鳞角。”我也真心诚意。

  “说得对,故此,郭少风已不爱我,我也不必爱他,决不花半点精神与时间去教导他如何学习做人与处事。”

  我震惊,这么说,我难道就爱杜青云不成。当然不是的。

  “江小姐,你大好年华,品貌俱佳,真的不必对过往多所回顾了。将从前种种硬拖一条尾巴到今天来,是不划算的。”

  “我会认真地考虑,你说的不错,是至理名言,可惜,名医开的药方,也不一定适用于任何人。如果我真的无能为力呢?”

  “请放心,在其位谋其政。我一天吃着利通的饭,一天尽忠职守。在我未转工之前,天天对牢郭少风,向他报告着每一件大小公事,他交代下来的一切功夫,我都恭谨地办妥。”

  对于一位曾誓无反顾地蹂躏我自尊心的人,我尚且能一忍再忍,直至我另有高就,才光荣引退。”

  这也真真是职业女性的自尊所在,我完全地信任葛懿德,或者应该说,我比从前更信任她。

  她对感情的分析、对事理的观察,都如此细心入微、明察秋毫,加上本身的聪明伶俐,必在商场上有极佳的前途。

  当然,她既如此精乖,也会想得到戳穿了我的心意,其实对她一点利益也没有,后果有可能引致我老羞成怒,连一份官高薪厚的工也掉了。葛懿德跟郭少风已生私怨,仍不能拍拍屁股就走,还不是为了要保住一口安乐茶饭,希冀有瓦遮头。否则,既失恋复失业,好比屋漏更兼连夜雨,怎么得了!

  第七章

  凡三十岁以上的成熟人,都会明白这番道理。

  现今,她才找到这份安稳的工作,难得老板欣赏,免得过又何必惹是生非,能够这么露骨地表示出她的灵敏聪明,已是险着。犹敢于但言直谏,更加难得。

  我好应该把小葛的这番举止看成是对我的信任与抬举。事实上,跟在身边任事的人,诸如司机与秘书,都难免被他们洞悉自己心机之一二,又何况并肩作战的特别助理。

  我并不大介意葛懿德估计出我种种部署与目的,让她洞悉天机;也只不过是早晚间事。

  “小葛,对你,我是放心的。”我说:“我们得言归正传了,今午的约会,可有什么特殊的收获?”

  “可以这么说,你已引起了霍守谦的注意,午膳完全没有其他目的可言,只除了关心我在利通工作是否愉快。并有意无意之间问起你的心情与脾气。”

  我冷笑,悻悻然说:“刽子手不是罩上了头套才去操刀行刑吗,怎么居然关心起杀过的人来,看她侥幸还能活着,兴趣大增了?”

  葛懿德说:“就是因为行刑之日,他被黑布蒙住了眼耳口鼻,只以为循例式的公事,于是手起刀落,毫不容情!有日,有缘揭起了面罩,望清楚了受害人的样貌气质,如此的动人……”

  “他可有侮意?”

  “这得要由你亲自再出马,落实他的侮意了!”

  小葛不愧是冰雪聪明的人。

  霍守谦的反应出奇地令我满意。

  我并没有预期他会对我有了莫名其妙的好感,我其实只要他注意了有我这个人的存在,对我有着比较深刻的印象就可以了。

  看来这第一步,是三步并作两步,进度极佳。

  商场内没有免费午餐的。霍守谦跟葛懿德的联系,着了甚多的痕迹。

  无可否认,这晚躺到床上去,我还真畅快。

  当然想起葛懿德提点我的一番话。

  然,重创之后,我能翻身得如此积极与畅快,无非是那炽热的报复心理。每个人采用的麻醉剂都不同,只要能忍住了痛苦,撑得下去,就可以了。

  有些人是真要觉得自己有宗未终的心愿,才会奋力生活下去的。否则,会变成一摊烂泥,完全的不成形。

  那么,心愿了却的一天呢,又如何?

  不禁心惊胆跳。

  且到了那日,才计算吧!

  白玫瑰仍然每天送到办公室里来。

  这年头,如此手段,究竟是很阔绰、很慷慨、很有心思占很具情调,还是属于非常的老土?

  邱仿尧如果在我生命上头出现得早一点,那会多好。刚刚代替了杜青云,堵塞住我那疲累至极的空档。

  然,没有。人一旦出现得不得其时,就会失之交臂。邱仿尧一如他送来的白玫瑰,不是不漂亮,不是不令人喜欢,甚至不是不令人一望就心旌摇荡。

  多么可惜,也极其量只是短暂的一阵子晕眩,随即魅力顿失,不过如是。无他,天时地利人和,三者失二,夫复何言?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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