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跟父亲相交甚深,可知道他有哪一位红颜知己?”
“红颜知己的定义是什么?”
“真诚相处,死生与共。”
湛晓兰笑:“那是博物馆的珍藏吧,当今之世,未知有也。”
跟着,湛晓兰正色道:“江老板财耀势大,花国贵客,到处深受欢迎。这种情况之下,要窥视真情,难比登天!”
闻者心惊,父亲原来如此风流成性。我突然地无辞以对,活像好端端给人撕掉了脸皮,尴尬得有点无地自容。三十年来,一直以为父亲是个出奇的敦品励行之人原来,也只是虚张声势的凡夫俗于而已。
究竟是我多年天真的妄自抬举父亲的德能,抑或是他刻意塑造的形象,把我也当成公众的一分子欺蒙在内了?姑勿论是前者抑或后者,我都悲痛。
我站起来告辞。
对湛晓兰有无比的尊重。
“有空,请来坐。我们喝杯茶,谈一些今日与将来的有趣事,不必再说过去。好吗?”
“好。谢谢你!”
我走了几步,又再猛地回头,把湛晓兰叫住了。
“有什么事吗?”
“湛小姐,容我再冒昧地请问一句,你听父亲说过,他可曾有一位年纪小小的私生女儿?”
湛晓兰凝重而认真地想想:“没有。除了你以外,他从没有在我面前提及任何小女孩。”
“谢谢!”
我显然地失望,垂下头,离开晓庐。
“江小姐,江小姐,请留步!”
这回追出来的是湛晓兰。
“江小姐,刚才你问的问题,对你很重要吗?”
“是的。”我非常肯定面诚恳地答。
“为什么呢?”。
“我不想江家骨肉流离在外,乏人服顾。”
湛晓兰抿着嘴,没做声。
“湛小姐,你想起什么来了?”
“请让我静一静。我需要把时间与阶段搞清楚。”
我沉默地站在一隅,紧张地等待湛晓兰思考。
对这个女子,我有没由来的信任。这是我胆敢向她查问的原因,反正至大的秘密,不必她与闻,就无伤大雅了。
“江小姐,请再坐一会,让我给你说。”
我们重新走进店铺去坐好。
“相信不用我细说,你当然知道行走江湖,姑勿论卖艺抑或卖身,形式款头各有不同,城内多的是穿针引线的人。我十八岁出道,以最形似的学生身分,迎接客人。跟我同期出身的有几位姊妹,可能因为长相与背景较好,际遇还算不差。一直以来,在香江大户内算吃得开了。其中一位,这么巧,就在昨晚黄昏,路过小店,跑进晓庐来想买件礼物,就重逢了。她身边带了个小女孩,大概十岁上下的年纪。”
我听得动容,紧张地坐直了身子。
“我们闲谈话旧当中,她竟问我一句;
“‘晓兰,你看我这女儿像谁?’我认真地细看,一时间想不起来,很直觉地说:‘不是顶像你吗?’
“‘可不是,小时候根本跟我像同一个模子烤出来的饼。然,这阵子长大了,偶然看看她,竟觉得她有点像她父亲呢!尤其是那对大眼睛;你当然熟悉她父亲的。又或者……是她父亲最近去世了,我对他思念,才生的幻觉吧!”
“湛小姐,你当时没有问你的朋友,她女儿的父亲是谁?”
“没有。我有种怪脾气,一般的事不关己,己不劳心!对方没有再讲下去,我也不方便追问。”
“有可能是我爸爸吗?”
“也有可能。十九岁我跟在江老板身边,一年半后收了山。听江湖上的人说,江老板转而收起了我的这个朋友,他们究竟走在一起多久不得而知。这以后好几年,都没有过她的消息,只在年前造头发时,在雅式碰到过她,告诉我有个小女儿,再没有在江湖上行走了。她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女人呢。当年,一样是小姐人家出的身,就为家道中落,父债女偿,才流连在大户之间,挣扎营生。”
我听得入了神。
“江小姐,这故事对你有用吗?“
“在哪儿可以找到你那朋友?”
“糟糕!她连地址电话都不曾留下。”
“名字呢?”
“陆湘灵!”
“什么?”
“陆湘灵!”
天!这么巧!
“江小姐,你有办法招她找着问一问吗?十年不见一面,那么偶然相遇,也许就为了你今日要来。”
对,是天意了。
“谢谢湛小姐,我会找得到她的。”
等侯青云回来的这几无,认真度日如年。固为初谱恋歌,深情萦绕,也为关于陆湘灵的发现,太兴奋、太渴望能早早揭晓。
陆湘灵,一个青云年青时的爱侣,转变而为我亲生妹子的母亲。
然,这安排实属完美。
问良心,我不能否认,一直听青云讲着陆湘灵的故事,老说要在能力范围内照顾她。我心总有妒意。虽道是人世间有的是友谊,然,爱情既可幻变为友情,也难保不可以再由怜生爱,仗着过往的基础,重燃爱火的。
就掌青云要借伟力电讯的空壳,再重新注入资本上市,大展拳脚一事而言,我就是怕那牵线拉藤的阴影。如果单是为辅助青云,我多出一两亿元其实完全不成问题。倘若青云的关系以外,再加上照顾亡父遣志,那就再十倍的投资,也值得让青云放手去干。
陆湘灵真是父亲的红颇知己,又已有下一代的话,她与杜青云就真真缘尽今生了。我根本不用费心。
至于父亲这宗心事,也实在把我滋扰多时了,能尽快有个了局,放下心头大石,求之不得。
千祈百盼,青云才从三藩市返抵本城。
我们抱住了,久久不肯把对方放下。
“有没有在我离开期间,又跑至珠宝店去胡乱发一顿臭脾气,把人家的店捣乱了?”青云最爱取笑了。
也只有他,才敢拿不好听的话说给我听。
“去你的,再提我的丑事,我不放过你!”
“固所愿也,不敢请矣!”
“馋嘴:”我拖着青云,坐在床沿,恳切地问:“来,快告诉我,跟韦迪逊电脑谈出个头绪来没有?”
“万事皆备,只欠东风。只可惜……”
青云没有说下去。
“东风并不难借呢!孔明在这儿!”我指指心口,鼓励他说下去。
“他们的新产品一直在美国以压倒性姿态取胜,连另外一家数一数二的裘克廉电脑机构,近年都节节败退。除了因为行政部署出问题之外,更因为产品成本高,日后维修困难,且规定要购买该公司专利的配件,故而尽失客户的欢心。不比韦迪逊,他们推崇低成本制作,并提供全球性的免费保养服务,谁用了他们的产品,一劳永逸。我看电脑市场将有新局面,韦迪逊欧、亚、澳三洲的总代理权,是价高者得。”
青云从公事包内取出一大叠报告书,摊在床上,继续解释:
“全部是北美与欧洲及亚太区电脑需求的报告,以及我整理好的重组伟力电讯计划书。你细细过目,可不能假手于人因为这是高度秘密。”
望见那叠文件,烦得要死:
报告书的内容其实并非问题关键。
我跟青云说:“全盘计划要动用多少资金?包括取得韦迪逊的欧洲与亚太区总代理,以及重组伟力电汛,大展鸿图在内。”
“七亿至十亿港元之间,如果连一栋正在市面放盘的商业楼宇售价在内,将之注入伟力电汛,作为焕然一新的大本营的话,就得十亿整数。”
我沉思,心中有数。
“我想过,建筑物可以稍后才购买,最要紧是抢到代理权,使伟力电讯在市场内复苏,自有可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