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宁向急于脱身的园丁道谢。敏玲的视线与他交会,他微微摇个头。她轻叹一声,合起笔记本。
“所有的仆人都问过了。”陆夫人说。“怎么样?有没有查出有用的线索,辛先生?”
东宁露出迷人的笑容,但在敏玲看来,笑容也掩饰不了他的恼怒。但陆夫人似乎没有发觉,她显然对东宁极有好感。事实上,从东宁向她自我介绍起,她就没有正眼瞧过敏玲,而且不时用色迷迷的眼神盯着束宁。
“那要等我们和麦先生及雷夫人比对过笔记之后,才会知道。”东宁说。“谢谢你让我们打扰这么久,陆夫人。”
“哪儿的话。”陆夫人站起来,眼神仍没有离开东宁。“查出任何关于手镯的事,你们会立刻和我联络,对不对?”
“当然。”
“希望你亲自向我报告,辛先生。”陆夫人用亲昵的语气低声说。“我觉得我可以对你畅所欲言。实不相瞒,知道有像你这样体格强健的绅士在协助调查,这令我安心多了。”
“谢谢你对我的信任,夫人。”东宁急切地看敏玲一眼,两脚开始往后门移动。“无论如何,我们都会让你知道我们的进度。好,我们得走了。”
“要不要喝杯茶再走?”陆夫人急忙问。
东宁张开嘴巴,敏玲知道他要拒绝。她连忙站起来,拚命朝他使眼色。
他看出她的意思,犹豫两秒后勉强让步。
敏玲迅速转向陆夫人。“夫人,在我们离开前,可不可以让你的园丁带我参观一下你辽阔的庭园?园艺是我的酷爱。”
陆夫人犹豫不决。
“在我参观你的植物时,辛先生可以陪你喝茶。”敏玲奉承地补充。
陆夫人立刻笑逐颜开。“没问题,你尽情参观吧!”
“谢谢。”敏玲把笔记本和笔放进手提包。“我不会去太久的。”
东宁在她快步走出后门时瞪她一眼,她假装没看到。
二十分钟后,他们终于逃离阴森的班宅,东宁寒着一张脸。
敏玲知道调查不顺利只是他心情不佳的部分原因。
“你最好有充分的理由丢下我独自应付那个可怕的女人那么久。”他气愤地咕哝。
“可怕的女人?你怎能那样说?陆夫人显然被你迷住了,我相信她很想写诗赞美你强健的体格。”
“我没心情听你调侃。”他突然有点粗暴地握住她的手臂,拉着她往公园走。
她想到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东宁发脾气,她觉得颇为新鲜有趣。
“天啊!”她低声说。“你的心情真的很不好,对不对?”
“参观庭园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他打开铁栅门,把她拉进一座杂草丛生的小公园。“你很清楚我们今天去班宅不是为了让你能够参观一堆花花草草。”
“我很清楚我们此行的目的。”他的快步前进使她的帽子摇摇欲坠,她伸手按住帽子。“我们的任务可以说是一败涂地。”
“都是因为那个可怕的女人。”东宁选了一条斜穿过公园的小径。“当着她的面,没有一个仆人愿意帮忙。他们很清楚,由于班克斯爵士病已垂危,所以她才是他们真正的雇主。她可以解雇任何人,不事先通知也不给推荐信。”
“的确。”她必须小跑步才能跟上他。“这就是我临时起意要那个惊恐的园丁带我参观庭园的原因。”
东宁探究地瞥她一眼。她看得出来他还在生气,但凭他对她的了解,他应该知道她的举动不完全是一时的兴起。
“你和那个惊恐的园丁谈了什么?”他问。
她露出自满的笑容。“谈钱。”
“该死!”他放慢脚步。“你企图贿赂他?”
“酬劳。”她纠正。
“园丁愿意接受你的提议吗?”东宁停下来打开公园另一端的铁栅门。
“不知道。”
“你是说他什么都没有跟你说?”东宁拉她穿过门口,转身关上铁栅门。“希望你没有白给他钱。”
“他显然太紧张,不敢直接跟我谈;他很清楚陆夫人就在不远的地方。但我感觉得出他知道的比告诉我们的多,我向他保证我的提议二十四小时内都有效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东宁再度握住她的手臂,默默地挽着她穿过广场,转入一条小街。
“不错的计策。”他终于勉强承认。
“谢谢。我自己也觉得满高明的。”
“但一定要把我当祭品献给陆夫人,你才能贿赂园丁吗?”
“我说过,那是酬劳,不是贿赂。至于牺牲你,我恐怕别无选择。我要提醒你,我不得不迅速采取行动。”“我觉得那听起来像藉口。”
“得了吧!”她说。“陪陆夫人喝茶没有那么惨,对不对?”
“如果你非知道不可,那是我这辈子最难熬的二十分钟。那个女人企图说服我改天再去拜访她——独自拜访。”东宁打个哆嗦。“她建议最好是晚上。”
“那一定是相当恐怖的经验。我发誓,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如此心烦意乱。”
“我要求拓斌收我当助手时,他忘了提起我会遇到像陆夫人那种客户。”
“你必须承认,我们选择了非常有趣的行业。”
他的心情好了些。“对,的确非常有趣。拓斌还是不大高兴我决定步他的后尘,但我想他已经接受事实了。”
“薇妮阿姨也对我采取类似的保留态度,但我想她能够了解。”
东宁微微皱眉。“谈到拓斌和你的阿姨,我有件事想和你谈。”
“你担心他们的私人关系,对不对?”
“我猜你有相同的忧虑?”
“我最近是有点担心。”她承认。
“他们俩近来显然,呃,过从甚密。不仅是在公事方面,如果你懂我的意思。”
她凝视小街的尽头。“你是说你认为他们有暧昧关系。”
“对不起,我知道通常而言,和你这种年纪和身分的淑女谈这种话题并不恰当。但我觉得非和你讨论一下不可。”
“别担心恰当与否的问题。”她柔声道。“你我成长的背景比较特殊,我们绝对比大多数同年龄的人世故许多;你可以对我畅所欲言。”
“如果你非知道不可,拓斌和雷夫人近来动不动就吵架令我十分烦恼。”
“薇妮阿姨认为麦先生企图排挤她这个竞争对手。”
东宁皱眉。“天啊!她怎么会有那种想法?”
“一部分是因为麦先生拒绝介绍她给他的人脉认识。”
“我知道,但他有充分的理由拒绝。他的某些人脉与黑社会挂钩,他觉得不适合介绍给雷夫人认识。我必须承认,我倾向于同意他的看法。”
“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,”敏玲说。“另一个原因是,麦先生最近几乎是天天发号施令和提出忠告。薇妮阿姨觉得无法忍受;她不习惯听命于人。”
东宁思索片刻。“他们两个都太固执己见,而且都定了型。不知道——”
一个从背后传来的孩童声音打断他的话。
“先生,夫人,请等一下。我父亲要我带口信给你们。”
“怎么回事?”东宁停步转身。
敏玲回头看到一个八、九岁的男孩在街口对他们挥手,兴奋浮上她的心头。
“那是园丁的儿子,”她对东宁说。“我在参观庭园时见过他。他在班宅协助他的父亲工作。”
“他找我们会有什么事?”
“我敢打赌他的父亲叫他带消息来给我们,他可能想要领取我答应给的酬劳。我早料到我的计策会成功。”
男孩看见自己已引起了他们的注意,于是加快脚步朝他们走来。